薑老頭兒有點意外，又有點感動。深深的望了一眼江辰，披上了舊袈裟。卻沒有馬上說話。甚至沒有表情。
“你天賦異稟，這套功法既然由你自身而出，那麼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為適合你的功法。雖然你一直不肯叫我一聲師傅，但怎麼說要是老子的徒弟！”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套跟問題毫不相關的話。
披好了袈裟，和尚又坐了回來。江辰也一直看著他。其實並不需要他說，江辰自己也已經感受到了這無名功法的重要性。他現在根本沒有修行，但是功法卻自己開始運轉。身上衣袍無風自動，不用花費任何心思，隻需要他還呼吸，就是在修行。雖然這點意味著什麼現在的江辰還不知道，雖然說出去這個世界上的修士也根本不會有人信。
然而老和尚見怪不怪的看著他，仿佛隻有這樣的天方夜譚般的神奇效果才是理所應當的。轉念又想到剛剛這小子問的問題，忽而一歎：“這個世界其實還有很多秘密，你小子跟我生活了這麼多年，我也從未告訴過你。甚至要不是今天你提出來想要修行下山闖蕩，我也不會傳授你這些東西，為你點了這靈犀一指。”
他雙手合十，接著道：“倒不是什麼子虛烏有的所謂這個世界的秘密知道太多對你修行不利，而是我想讓你自己去了解然後自己做出選擇。這些年來，我連佛經都沒要求你讀過半本。我能告訴你的事，都是我的想法，勢必會影響於你。修行不僅是修為，也是為了明心見性。如今既然正式走上了修行之路。那麼被打被殺便怨不得別人！”
雖然從未親身經曆，但是江辰還是感到一股腥風撲麵而來。但是男兒在世，豈不正是為了這些精彩，若是在寺裏碌碌無為的過一生，豈非辜負這大好時光！想到這，體內不覺的一陣心潮湧動，無名功法運轉如風，貫穿江辰的身體。隨著某些路徑循環往複。愈發的暢通無阻。
江辰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心胸愈發開闊的同時，甚至能聽見自身體內的功法運轉的轟鳴。
對麵的薑老頭兒恍若未覺，依舊眼神空濛的看著天上的青黑石板。不知道是走神還是想著其他事情。複又低下頭來：對著江辰道：“你且記住一句話：‘地上不談人間事，地下不做笑麵人！’”
說罷站起身來，往通向地上的台階走去。邊走邊說道：“不用疑惑，將來也許你自會理解，等到那時也許倒是便是你選擇自身立場的時候。這是句人族老話，想遵守的時候叫規矩，若是不想遵守的話你就當他是放屁！”
江辰若有所思。忽然又笑起來，如果這就是這個老頭給他的第一課，那也實在是太爛了。他當然不會去管什麼莫名其妙的規矩，但是老頭兒的樣子又確實並非作偽。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再大的事兒都當放屁，這其實就是這十多年來老頭子對於教育他的唯一信條。即便是老頭子自己再堅持的再覺得正確的事，也從未要求過他一絲一毫，而是從來都是讓他自己去選擇。
所謂修行，如是而已。
又或者也許一直以來，江辰就從未停止過修行。
……
江辰隨著老和尚拾級而上，走出了燭光氤氳的地下。陽光灑在寺院裏，沒有經過樹葉的遮擋，就這麼直直的灑落下來。反而映的廳內大佛泥塑金漆的佛身更加金黃。
重新站在陽光下麵的薑老頭兒，神態和氣質都再一次發生了變化。臉上又揚起笑容，麵龐重新變得慈祥了起來。猶如從未進入地下之前的時候。那一層淺薄的石板磚，仿佛分隔了他性格中的兩麵。在太陽下麵所展現的，就是他人性中最陽光最開朗的一麵了。
江辰雖然心中也有所明了，但是看見這變戲法一般的轉換，還是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隻覺得這老頭子神秘感又強了些。
“臭小子，功法也學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你自去罷！”和尚嗬嗬笑道，完全沒有一絲不舍。
心心念念的目標終於實現，江辰反而覺得悵然若失。十幾年冬夏，古寺雖小而偏，確也有寥寥香客。雖然還不如薑老頭兒帶回來的死人多。
那不同的人和物，浮沉在那個名為江湖的市井之中。卻也讓人心馳神往，夢寐以求。
小小年紀自然就在心中紮下了根，想去親曆一遍所謂的市井人氣。集會也好，窯子也罷，不過是為了人多些而已。
回頭看了一眼老和尚，時辰明明已過晌午，日頭卻有所增強。暴烈的日光曬在他身上，仿佛開始和他身後的佛像同時震蕩著金光，在江辰眼中相互重疊起來。。
江辰睜大了眼睛。卻隻是感覺更看不清楚。
可能一直以來，驅使江辰下山的動力，就是這所謂的孤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