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視中,冷國華帶著小四,飛撲出臨時營地,衝過兩百米寬的無障礙隔離帶,一頭紮進了遠方隱藏在黑暗中,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敵人,又隱藏了多少危機的密林當中。
現在二月份剛過,在中國絕大多數地區,還處於冰雪交加的嚴寒冬季,但是在這裏,縱然到了夜間,氣溫也有近二十度,密林中充斥著植物腐爛的味道,他們腳下踏的泥地,更是鬆一下軟一下,在這種環境中,穿著普通的解放膠鞋,爛泥很容易灌進鞋子裏。而叢林中到處都是的灌木,帶著細刺的枝條,很容易將人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劃傷。
生活在平原地帶的人,除非是長期接受非常規特訓,否則進入這種亞熱帶叢林中作戰,一定會處處受製,根本無法發揮原本的戰鬥力。而當年全幅武裝,機械到底的美國軍隊,之所以被拉進戰爭泥沼十四年時間,依然無法將對手戰力徹底壓製,反而讓對手越戰越強,在這片土地上,到處可見的原始叢林,尤其是熱帶雨林,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也就是因為這樣,美國軍隊才會自嘲的稱自己追剿遊擊隊,是“大象追老鼠,有力無處使”。
可以這麼說,原始叢林,就是敵人最好的戰鬥舞台,也是他們最精通的作戰地形!
正在高速奔跑的冷國華猛的停下腳步,他手中的AK自動步槍猛的舉起,他凝望著右翼隱藏在黑暗中的密林,放聲喝道:“誰?!”
“排長,是我,小喜子。”
黑暗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綽號小喜子的兵,嘶聲叫道:“排長你小心,這片叢林裏到處都是陷阱!”
在小喜子的聲音中,冷國華聽到了濃濃的哭音,他飛衝過去,隻看了一眼,冷國華就猛的呆住了。
除了小喜子,還有一名偵察排的兄弟,但是……他掉進了一個三米多長,一米多寬,同樣有一米多深的陷阱裏,這個陷阱上安裝了兩根可以轉動的木軸,而木軸上插滿了一尺多長的鋒利鋼筋,在那個兄弟失足滑進經過精心偽裝的陷阱時,他的身體帶動兩根插滿鋒利尖刺的木軸一起轉動,這些鋒利的尖刺,在刺進他的身體後,又隨著木軸轉動而離開,緊接著又是第二波,第三波……猶如車輪般對著獵物進行絞殺,雖然這個陷阱僅僅有一米多深,但是對任何人來說,這一米就代表了地獄的距離!
看著這個兄弟身上前前後後十幾個不斷淌血的傷口,留在這裏照顧他的小喜子,根本束手無策,他望著冷國華,臉上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一邊用手背狠狠擦掉眼角不斷淌出的眼淚,一邊放聲叫道:“排長,快救救雷子,雷子身上的血就要流光了!”
不要說喜子,就連雷子那張因為痛苦而不斷抽搐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希望。他才剛剛過了二十歲生日,連媳婦都沒有娶,甚至連女人是什麼味兒都不知道,就這麼死掉了,他又怎麼能甘心?!
但是身為一名真正的老兵,冷國華知道,雷子死定了。一根手指粗細,一尺多長的鋼筋刺入胸腹部,一根就足以致命,更何況他是夾在兩根轉筒之間,前前後後挨了十幾記致命攻擊?!
這種用十四年最殘酷叢林戰經驗,發明改良的陷阱,隻要踏進去,就絕對不可能再有半點生機!
冷國華在陷坑邊上蹲下身體,伸手從雷子軍裝口袋裏,取出一發五六式衝鋒槍子彈。每一個中國偵察兵在上戰場前,都會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發光榮彈。身為偵察兵,他們可以死,但是絕對不能落入敵手。
將這發光榮彈,珍而重之的收進自己的口袋,冷國華低聲道:“雷子,無論是誰把你引入陷阱,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親手將這發子彈,打進他的腦袋!”
偵察排裏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家排長大哥這幾句話所蘊藏的份量。
雷子的臉上露出濃濃的絕望,但是旋即,他笑了,他對著冷國華張開嘴,還沒有說話,就嗆出一口鮮血,尖銳的鐵刺已經紮穿了他的肺葉,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隻能用自己的唇形,對著冷國華“說”出了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句話:“排長,謝謝……”
話還沒有說完,這個年輕的偵察兵就睜著眼睛永遠停止了呼吸,看著他沾滿血汙的臉上,露出了的那絲笑意,冷國華輕輕吸著氣,伸出手將雷子的眼皮合上。“喜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喜子在旁邊不停擦著眼淚,抽抽咽咽的回答著:“排長你去團部報告,副排長就帶著咱們抓到的舌頭準備去審訊,結果還沒到審訊室,我們抓到的舌頭就被人一槍打死了……副排長發現敵人躲藏在這邊的山坡上,就帶著我們追了上來。”
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打死舌頭的,就是那名一直遊走在他們部隊附近,不斷狙殺軍官的超級射手。整個團已經如臨大敵,但是他們偵察排的兄弟,一進入戰場就獨自行動,直到今晚才返回團裏,他們進入軍營就徹底鬆懈下來,誰又能想到,竟然有敵人敢潛伏到距離軍營不足一公裏的位置,又能在超過八百米的距離,實施夜間遠距離高精度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