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請!”
我麵色沉著,不泄露一絲情緒,禮貌的衝老鴇點了點頭,自然的踏進她率先打開的門。
“公子稍候片刻,媚娘去為您倒茶。”老鴇笑意吟吟,轉身意欲離去。
“怎麼這倚紅樓連個姑娘都請不起了嗎?真的還需要老板親自動手?”我故意打趣,想要看看老鴇的表情。
老鴇子紅袖一甩,忙以手帕掩唇,輕笑出聲:“喲!公子何苦打趣媚娘,如此通透的一個人,明明什麼都知道,又何必來試探呢!”
她不再言語,徑自轉身離開了,走時不忘將門扉掩上,不留一絲縫隙,連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我見著無趣,也不去跟她計較,他們願意玩,反正無事,我就陪他們玩玩。
我以為這三樓如同二樓一般,有數間相鄰的房間,卻萬萬沒想到,整個三樓都被打通了,從規劃布局上來說,僅僅不過是一間房而已,一間環形房間。
從內部的裝飾看來,我現在所在的房間應該是一間書房,入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盞鏤花雕刻屏風,栩栩如生的仕女踏青圖配著上好的梨花木,散著淡淡的清香,古樸而又有質感,富貴卻又富有才情。
我緩緩繞過屏風,伸手打起屏風後那一串串紫晶琉璃珠簾,嘩啦啦的摩擦聲悅耳動聽,如同山澗清溪,讓我原本略顯緊張的心情稍稍有了舒展。
接下來入目所及的東西讓我大吃一驚,卻又讓我再一次證實了自己內心的猜測。
房間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那筆筒卻與別人家不同,悉數鍍了金,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臥榻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可細細看來,卻有一種暴發戶的窮酸味,臭顯擺。
我突然失去了繼續往前走的衝動,目光四處瞄了瞄,終於定格在不遠處的一張紅木漆桌上。
徑直走了過去,伸手將桌子底下的圓木凳拉了出來,一屁股坐了上去。剛剛上樓時,心裏的確有絲忐忑,連帶著雙腿都乏力酸軟,此刻心底有了答案,緊張感瞬間消弭。
桌上放了碟糕點,是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豆棗糕,我這一日本就車馬勞頓,馬車裏又能有什麼好吃的呢?不過隻是堪堪裹腹。剛剛又替紅綾出謀劃策,中途還費心吹了首曲子,此刻早已饑腸轆轆。顧不得其他,順手就將那糕點送入口中。
甜而不膩,香而不厭,入口清香,入喉既化,倒真真手藝不錯。
這紅豆糕倒真合了我的胃口,不消片刻,已有一半入肚。
隻是覺得口有些幹渴,衝著門口張望了一番,這老鴇子到底在搞些什麼,不過是沏壺茶而已,怎麼到現在還不過來?
就在我尋思要不要出聲喚人的時候,一道陌生的男聲從耳畔響起,語氣裏隱隱有些笑意。
“你倒膽大,就不怕這紅豆糕裏下了毒?”
我循聲望去,卻見一個男人從不遠處的柱子後,緩步踏了出來。
身如修竹,麵若冠玉,唇紅齒白,倒真是一副俏郎君的模樣,明明在笑,卻莫名讓我後脊梁骨生了寒意。
可他一啟齒一抬眸,卻恍惚中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我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思前想後,恍然大悟,那種略有陰忌的感覺,不正跟平陽城的某些人如出一轍嗎?
我轉過頭來,不再看他,畢竟再美的人,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誰都不會樂意去繼續欣賞。
我兀自抓起一塊紅豆糕,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是輕輕掀了掀唇,以作回答:“我想公子如此大費周章的請我上來,並不是想要殺了我這麼簡單吧。”
他沒做聲,隻是從我的身後繞了過來,在我的麵前落了座。
“媚娘。”那人輕聲喚了一句,便有人從外推門而入,除了這一紅樓的老鴇子,還能有誰?
老鴇子早就斂起了臉上的笑意,畢恭畢敬地將手上托盤裏的茶水,放在我們二人的麵前。
“公子請用茶。”
說完又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仿佛,沒有進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