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夢雪未央(1 / 3)

天地一色,灰白無力中獨落雪紛紛,平添幾分活潑而不至於死氣茫茫。

“呼——等一下——呼——”不聞腳踏雪層碎裂之聲,不見身後覆雪之上串串印跡,不管風卷殘雪迎麵撲來,我追著前方又跑又喊,也不怕嘴邊陣陣白霧迷了眼。

但見前方視線所及,人人身著白衣,披麻戴孝,若不是手中燈籠在未褪暮色中恍若長龍,險些融入雪色,龍頭已是不可見,隻餘龍尾蹭著雪地。

叫喊跑跳之間,我早已身心俱疲,腦中混沌一片,唯獨沒有停下歇息之想,可憐我與隊伍間距離始終未減絲毫。

天色越發亮白起來,燈光也在四野襯托下虛弱下去,不知怎的,龍尾之人離我越發清晰起來,若是我細心觀察,定會發現整條隊伍處處透著詭異,因為隊伍所過之處,未曾在雪地上留下絲毫痕跡,人人恍若白紙裁減而出飄於雪地之上,於風雪中七歪八扭,一點重量也無,奈何隨著我腦中混沌漸掃,想著隻要追上棺槨便好,更是腳下生風,將身心疲憊之感壓了下去,往隊伍中部跑去。

剛還漸亮的天色轉眼又昏了下去,白紙錢夾雜著白雪洋洋灑灑間,白霧四起,鬼氣橫生,我身著厚重冬衣,又逢追追趕趕,此下汗如雨下,渾身直冒熱氣,詭異之處未瞧見,倒是生離死別之感充塞心中。

前方一口漆黑棺木分外顯眼,或許棺木太過笨重,隊伍速度很慢很慢,我三步並作兩步趕了上去。

“叔父!”難受至極之際,我竟抱住棺槨生生喊出“叔父”二字,連我心中也是“咯噔”一聲,為何如此肯定棺木中載著叔父而不是旁人?

震驚之後,思緒翻飛,冷靜回歸本體,我偷偷打量著抬著棺木之人,這一瞥眼,頓時要把我魂都嚇沒了,那孝衣孝帽之下,哪是常人,竟是森森白骨。

“各位兄弟慢走,認錯人了,哈哈。”驚悚尷尬交織之下,我打著馬哈。

棺木的冷意透過手滲入皮下刻入骨中,我這才想起抱著何物,頓時後撤一跳,臉上更是尷尬萬分,隨著我手的離開,似是施展了什麼不得了的厲害魔法,漫天紙錢遇雪而燃,刹那火光四起,隨後白骨隨風而化,孝衣麻繩失了支撐,如同蛇蛻落於地上,四下裏,雪花攜裹著紙灰骨灰,鋪天蓋地,我一手捂住口鼻,眯起眼,一手扇著空氣中彌漫的灰屑。

好一會兒,風去煙消,剛剛情景已是過眼雲煙,雪依舊紛灑而落,似是更大了些,隻消片刻,孝衣已被雪層掩埋,我抬眼望向棺木,棺蓋恐是由於剛剛的跌落而有些鬆動,厚雪掩著棺蓋,似是有腥臭飄出。

農家子弟,膽子自是不小,且剛剛再詭異,眼下隻留一口普通棺木,頓時心癢難耐,對於未知的好奇,探險心思活絡起來,衝散了最後一絲怯意,雖知道棺木中除了屍首外還會放入其他陪葬財物,我倒不是見財起意,而是對棺木中人分外好奇,而剛剛“叔父”二字使得棺中人占了我的便宜,我定時要見我“叔父”最後一麵的。

我圍著棺木走了幾圈打量一番,確是鄉下那種普通不過的棺木,紋理鏤刻中有些粗糙,於是膽子更加大了起來,解了繩索,隻聽“刺啦”一聲,本就鬆動的棺蓋被我猛地重重一推,跌落雪地,驚起雪花片片,我倒退一步,看向衣袖,剛剛那聲自然不是棺蓋摩擦之聲,而是太過用力導致衣袖蹭過粗糙棺口時被撕裂之聲,我看了眼落於棺口夾縫處的殘布,正準備上前去,一陣惡臭阻住了我,緊接著惡臭腥味四下而起,我瞅瞅棺蓋,顯然再蓋上棺蓋是來不及了。

雖科學教化,“屍毒”一說荒誕不經,奈何人人自是惜命,當下我捂住口鼻,心中萌生退意,但是眼下棺木已開,想著遠遠瞧上一眼就好,於是勾著頭往棺木裏麵看,隻這一看,將我驚呆在地,棺木之中盛放的哪是什麼屍首,漆黑的液麵泛著紅光,隻瞧色澤便知其粘稠之感,漂浮於其上的,不是碎肉又是什麼?

雪落入血中,如水落熱油之中,細煙微不可尋,片刻之餘,本是平靜的棺木內沸騰起來,血液濺落在棺木四周的雪地上,將雪染個透紅,我有心後退,卻是如同腳下生根,未能移動分毫,肉眼可見,棺木內的血液在落雪推動下漸漸朝棺口伸延,最終漫過棺口沿著棺木淌下,我呆呆望著眼前詭異盛景,以棺木為中,雪地上伸出條條遊龍,在積雪中如魚得水,肆意遊動,頃刻間,一色天地終初分,天白地赤,分外驚人。

厚雪漸漸消融,地麵一片汪洋血水,好在未曾像棺木之中的血液那般沸騰不止,倒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四麵望了望,一圈一圈難以察覺的漣漪表明了血水的流向,我的眼光自是朝著根源處集中,棺木中血液沸騰之下,氣泡冒出炸裂又冒出,將棺木中底部之物也攪動了起來,期間不免能看見一些諸如耳朵等完好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