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而鬼魅。
寂靜的醫院回廊上，龍耀陽側著身子斜靠在窗邊吸煙。
“龍少，萬麗娜已經送進警局了，劉局長提供了幾項她曾和蕭城犯事的罪證，如果加上老夫人的屍檢報告，以及太太提供的她的錄音，相信這一次萬麗娜肯定跑不了。”
聶新說完，看了看龍耀陽的反應。
對方沉默的眯著眸，骨節分明的兩指間夾著煙，在空中劃出弧度，送到嘴邊，吸了一口。
往垃圾桶裏點掉多餘的煙灰，習慣性的抬起中指按了按疼痛的眉心。
聶新察言觀色，擔憂的上前一步：“龍少，您的頭又疼了嗎？我去給你拿藥。”
“不用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擺了擺，從聶新的手上拿過那款手機，重新播放了萬麗娜的錄音來聽。
萬麗娜的聲音陰測測的傳來，龍耀陽不禁擰起眉頭。
聽到這些，錄下這些，最痛的人應該是婉婉吧。
蘇修女譚修女以及婉婉的父母，都是她心底最愛的人，她早知道，卻要親耳聽著自己的親姐姐承認了曾害死她們的事實。
婉婉為了他，把自己的心挖開了。
有多痛，他深深的感受的到。
她早知道那些事情都是萬麗娜做的，所以那時候她才會說。
【叔叔，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去追根究底，蘇姆姆的事，譚姆姆的事，以及……我媽媽的事，她很聰明，即使是她做的，我也找不到任何證據的，更何況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甚至，就連你母親的死我們都沒有辦法，是我太沒用了，本想用那份鑒定報告來製約她，讓她不要一錯再錯的，結果卻被她給偷走，是我太沒用了】
【叔叔，我沒事，前麵的花店放我下去，我要給媽媽買花】
那時候，她說要單獨和父母說說話，也許，從那時候起，婉婉就已經打定主意會這麼做，所以，她單獨留在墓園裏是在向父母懺悔嗎？
向教導她的蘇修女譚修女懺悔，她會反擊，她不會再坐以待斃。
她不會再對萬麗娜姑息養奸了。
可是，她的心會不會痛呢？
龍耀陽用力閉眼，關掉錄音，側過身體往落地窗外看，繼續沉默不語的吸煙。
“龍少，萬麗娜在警局一直嚷嚷著說要見您，您……見不見她？”
龍耀陽仰頭閉目了好久，聞言，緩慢的睜開琉璃琥珀，緩慢的回過頭。
吐出一口煙霧，白色的煙霧在醫院的回廊上凝結成白色霧蒙般的圈。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透著疲累。
“明天，我會見她。”
話音落，他在指尖掐掉還在燃燒中的煙，將剩餘的煙蒂扔進垃圾桶裏。
邁開大步朝病房走去。
醫院的回廊上，亮起晃白的燈光在牆壁上打出龍少蕭索疲累的側影，跳入海中救太太後，所有人倉皇返回海城的中心醫院。
忙到幾近黎明時分，龍少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好在頭等病房裏開著空調，很暖和，而他的衣服也晾幹了。
隻是身上這海腥味，揮之不去。
寧婉魚又睡著了，又或者說，是因為高燒昏迷過去了。
不能打針吃藥，龍耀陽隻好用最原始的辦法替她物理降溫。
拿了酒精，扒光她的衣物，將病房裏的溫度調高。
每隔半個小時，細心的為她擦拭四肢腳底，後背，額頭上冰冰涼涼的毛巾始終沒斷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一夜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接近淩晨4點的時候，龍耀陽手捏著毛巾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黑色襯衫褶皺的貼在他身上，6月的天並不太熱，可他的後背卻浸了汗水，有一大片汙漬。
他的頭側向寧婉魚的方向趴著，已經睜開眼卻無力說話的她，看到叔叔的下顎一夜之間生出些許青色胡渣。
不邋遢，反而增添了他得天獨厚的男人味。
剛毅的棱角分明的五官，英俊而矜貴，這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他的手，修長而有力，骨節分明，像是鋼琴師的手。
他的眼，深邃而睿智，此刻緊閉著，掩藏在纖長黑密的睫毛之下。
一圈眼窩，微弱的牆燈籠罩著，黑密的睫毛在眼窩處覆蓋一層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