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對媽媽說,媽,你可憐的很,成了春桃了。麥娘說,春桃是誰?英英說,春桃是劉曉慶演的電影裏的一個人物,她原來的男人被拉了丁上了戰場,好多年沒有回來,後來春桃又嫁了一個男人,可是過了好多年後,她原來的男人又回來了,隻不過原來好好的男人現在成了殘廢,把一條腿折了。麥娘驚訝地說,那春桃後來怎麼樣了?英英把媽看了一眼,說,春桃是個好女人,她後來和兩個男人在一起過活。那個殘廢的男人曾經想自殺,想逃走,但是春桃把他卻救下了……麥娘忽然打斷了英英的話,說,你最近身體怎麼樣?英英說,還是老樣子,有時候還有尿蛋白,一個甲號,不過學習能行,我也不參加什麼重體力活動。麥娘說,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呢……英英說,媽,你快別說我的事了,你這事兒可是創世紀了,說不定能進基尼斯世界大全了。好啦,你這事兒讓我來處理。英英站在院子裏,大聲說,胡拴成,古亂生,你們兩人都聽著,我現在問你們,你們要老實說你們的心裏話,不許隱瞞什麼。好,我先問胡拴成,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胡拴成說,我已經想好了,我回我的老家去。我老家還有房子。我還能住。英英吃了一驚:那你這些年不是在我家白幹了?你還為這個家蓋了那麼好的房,這房你打算怎麼辦?還有你掙下的錢。胡拴成說,算了,說那麼多話幹什麼。英英又問古亂生,你打算怎麼辦?古亂生說,我走。我走了後就再也不回來了。我應該離開這個家。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還有你哥……
正在說的當兒,村主任大寶走了進來,聽了一下,對英英說,英英,別胡說了,這事兒不是你說的,你快上你的學去。英英說,我也懶得管他們這破事。說著進到屋裏看書去了。
大寶來到麥娘的屋子,和麥娘拉起了話,說,麥娘,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辦?麥娘低下了頭,半天沒說話。大寶又說,現在一切都取勝決你,你說咋辦就咋辦。你說讓誰走誰就走。麥娘忽然說,村長,我想讓他們都留下來,大寶說,這怎麼行?法律不允許一個女人嫁兩個……麥娘搖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亂生這些年也把罪受了,先讓他住在家裏,他什麼時候找下對像了再說。我還和胡拴成在一塊兒過活。大寶沉吟了一陣子,說,也好,不過,這事兒不能時間過長,時間長了難免人們說狼說老虎的,咱們村可是文明示範村,不允許出現那些……事兒……
但是,就在麥娘作出這個決定的當天晚上,亂生卻不見了人影,連他回來背的鋪蓋也不見了。麥娘大吃一驚,去對村主任大寶說了,大寶說,他會跑到哪兒去呢?會不會又去了廣州?如果是走了廣州,那咱們可就不好找了。麥娘說,不可能的,他身上沒有多少錢,決不會去廣州的。你派上些人去找找吧啊村長。大寶用手搔搔腦袋:唉,都像你們家一樣,咱這村上的改革開放還怎麼搞?好吧,我打發人去找。村長就派了幾個人去村外鎮上縣城去找。他又對麥娘說,你也去找找吧。麥娘說,我當然會去的。
第三天,麥娘和胡拴成來到縣城的長途汽車站,他們在站上向行人打聽古亂生,行人都對他們的問話回答不上來。他們尋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古亂生的蹤影。後來他們拖著失望的身影回到家裏。胡拴成心裏難受了,對麥娘說,都怪我,讓亂生有家難回。麥娘說,胡說。怎麼怪你!怪他,怪他沒有主心骨。怪他是個軟豆腐。胡拴成說,麥娘,你讓我回去吧,我不能橫在你們中間。亂生多麼可憐啊!這些年把人熬成了什麼樣子了……麥娘說,你再說那話,我就離開這個家。
十六
亂生沒有找到,英英卻又病了,腎病轉成了腎結核,縣城的醫院沒有辦法治療,麥娘與胡拴成把英英轉到省城的一家醫院,她在省城給兒子登雲打了一個電話,兒子登雲很快來了,登雲又給胡躍進打了一個電話,胡躍進也很快來了,他們請了假在醫院裏看望英英,醫生要給英英做手術摘除那一隻有病的腎髒,說已經化膿了,再不摘除就會危及生命。醫生要家長簽字,麥娘要簽,胡拴成說我簽吧。但就在這時,古亂生卻來到醫院,胡拴成對古亂生說,古哥,你快簽字吧。麥娘看著古亂生髒兮兮的臉孔,說,你這些天跑到哪裏去了?胡拴成說,麥娘到處找你呢。古亂生手裏抓過筆,顫顫兢兢地卻寫不下去。古登雲於是就拿過筆,說,我來簽吧。古登雲就簽了字。醫生又要他們到時候準備輸血。亂生與胡拴成一齊說,抽我的血吧。但麥娘卻堅決地說,你們別爭了,英英是我的女兒,抽我的血。古登雲說,你們年歲都大了,抽我的血吧。醫生也說,那就抽年輕人的血吧。可古亂生卻哭了,說,醫生,我好十幾年沒有在家,沒有照管英英,就抽我的血彌補一下吧。醫生就讓他們自己作決定。
手術定在國慶節前的前四天進行。麥娘與古亂生與胡拴成以及古登雲胡躍進都提前來到了醫院,英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睛裏就有明亮的淚水嘩嘩地流著,她對麥娘說,媽,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當推著英英的車子緩緩進了那手術室時,他們都站在樓道裏,眼怔怔地看著那裏,眼裏有淚花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