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那其中的暴虐,素青終於是變了臉色,他疾速抱過獨幽,手指在琴弦上迅速地撥過,一曲繞梁將頭頂的纏住,身子已是飛出十裏,嘴上卻是依舊說著:“難道我有說錯?凰將離姓凰,並不姓鳳。就算你們承認她是鳳家之人,可這骨子裏的血卻是沒法改變的。”
見鳳千楚淩厲得快要亂了內心的打法,青酌皺了皺眉。這素青的本意便是想要鳳千楚亂了陣腳,此時她的狀態自是正中素青下懷。攪亂鳳千楚的心修,打亂凰將離的靜養,這素青倒是好算計。打定主意,青酌縱身躍入那漫天的長影中,擋在素青麵前,手中的玉笛一橫,攔下了鞭勢。
“千楚,夠了,不要上當。”
“讓開!他必須為適才的話付出代價!”回旋急轉,鳳千楚運上鳴鳳山莊的絕頂輕功,眨眼便已到素青身後。鐵青的臉色挾帶著漫天的怒意,手中的鞭已如同劍般的鋒利。
依青酌對鳳千楚的了解,自然是猜到了她的動作,閃身跟著她的步伐,再一次為素青擋住了一鞭。“千楚,聽話!”
“你究竟想要如何!”鳳千楚的攻擊終於是停了下來,卻是瞪眼了眼狠狠睇著一再打亂她攻擊,三番兩次救了素青的青酌,尖銳的質問:“青酌,難道你要背叛將離姐?”
身後是一聲譏笑,青酌的瞳孔瞬間放大,隨後又閉上眼簾,漠然。
背叛兩字何其沉重,他卻是擔不起。罷了。輕搖頭,青酌睜開眼朝屋內望了一眼,才道:“她需要休息,若是千楚想要了她的命,便可繼續。”
理智回籠,鳳千楚自知自己說錯了話,握鞭地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偏過頭緊咬著下唇,不敢直視青酌臉上的落寞的表情。
“你說我背叛也罷,這素青,我是保下了。”
“……為何?”
凝著鳳千楚不解的眼,青酌淡笑,卻是沒有解釋。轉向一旁看戲的素青道,“你走罷,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可救你一次,卻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那我豈不是要感謝青酌莊主的救命之恩?”裝模作樣地朝青酌福了福身,嘴角去是勾出一抹譏諷的笑。
青酌倒也沒介意他這般的惺惺作態,揮了揮手說了聲隨便,也不管素青是否真的會離開,便直徑轉向正不甘地瞪著素青的鳳千楚,“不要再給將離製造殺孽,最起碼在這幾日不要。”
咬牙,不答,鳳千楚將長鞭纏回腰上。
青酌皺眉,“若是不能做到,那就回夜闌,我讓青琉過來。”
“不用。”說完,直徑走向屋內,順手將房門關上。
“斬草不除根,終歸成了禍。”
眠燈自樹蔭處轉身而出,少年的長袍讓她看上去異常單薄。可青酌卻不敢掉以輕心,明明隻是個半大的少女,卻足以給他如同麵對鳳月夜般的危險。
“姑娘為何有如此感慨?”半眯眼,青酌的手不由地握上了腰間的玉笛。
眠燈輕哼,精致的鼻聳了聳,一幅調皮可愛的模樣,卻是說著大人的話,“赤焰山莊如今也是落寞了麼?這江湖人人都知的事,青莊主又何必裝傻充愣?”
驀然輕笑,青酌卻是放鬆下來,負手而立,溫潤的臉漫上莫名的情緒,“聽姑娘的語氣,倒是對江湖事知道不少,莫不成來自於百曉堂。不知白錦曦是姑娘何人?”
眠燈腳尖輕點,落在身後的牆頭,隨意坐下,露出白色的褻褲和白靴,兩條纖腿不停地搖晃,天真浪漫,“百曉堂倒是個亦正亦邪之地,可我卻是不屑去那的。”睇著青酌輕皺的眉心,眠燈咧嘴一笑,“不要傷腦筋,你猜不到。倘若就讓你知道,往後豈不是沒得玩?”
似是讚同了眠燈的話,青酌不動聲色地說:“姑娘此番怕是偷跑出來,再不回去,這你天便要黑了。”
偏頭,眠燈的眸落在那緊閉的房門上,深遠而意味不明。半晌,眠燈倏然輕歎:“凰將離可真像當年的妖君呢,你不覺得麼?”語氣一轉,帶著玩味看著青酌,“鳴鳳山莊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宰?你們可曾想過?”
青酌愣住,不由和著她的話回想,竟發現凰將離卻是與那妖君異常神似。而鳳月夜,少了妖君身上那獨有的江南的柔,那容貌雖也是雌雄難辨,但眉間的英氣卻是依舊不容忽視的。
可鳳子衿,就如同凰將離,眉間帶笑,呢噥軟語,那是江南特有的靡麗之聲與風情。
“嗬嗬,青酌,可要記住我今日的話,往後千萬別後悔。”
恣意地笑在他耳邊炸開,青酌心底一驚,回神,少女已經蹁躚而去。烏黑的發絲在風中纏繞,竟在他心中繞成一個繁雜的結,剪不斷,理還亂。
妖君,鳳月夜,凰將離,鳴鳳山莊。這本簡單的人和事竟因為這姑娘的幾句話變得撲朔迷離,隱隱讓他覺得不安。
閣樓前,是一片幾乎成林的翠竹,樹影婆娑,竟是帶著幾分清新幽雅之感,清風中帶著青竹的香味,沁人心脾。
閣樓前有一道碎石鋪就的小路蜿蜒的向院外伸去,穿過半月門,可以直接抵達前廳碎石小路旁的地方一片綠地,庭院中是一片的翠綠,卻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一名身著淺藍衣衫的少年,站在閣樓前的庭院之中,雙手負背,宛若天上星辰的眼眸深深凝視著遠方。少年細眉如柳,眉眼如畫,精致白皙的肌膚看上去吹彈可破,雋秀如仙。
旁邊有一名身著一襲黃衫的老者朝藍衫少年微微作揖,恭敬而又作聲的說道,“少主,長老們都在前堂等著了。”
藍衫少年這才緩緩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微微的闔上自己的雙眸,粉色的薄唇一張一合,輕輕地說著,“魏叔,以後要改口了。”
“是,莊主。”那被藍衫少年稱為“魏老”的老者依舊那般恭敬,再次朝藍衫少年作了個揖。
藍衫少年微微側過臉來,望著從小便看著自己長大的魏叔,神情依舊涼薄,緩緩說道,“魏叔莫要擔心了,月夜應付得來。”明明說這話的時候,應該是笑著讓人安心的。可是藍衫少年的唇角,卻是從來勾起一抹弧度。
隨後鳳月夜再次望了一眼遠處,便是輕盈一轉身,語氣裏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走罷。”
“是。”魏叔從頭至尾都是恭恭敬敬,沒人能從他爬滿皺紋的麵容裏找出其他感情。
涅鳳堂,兩旁的座椅都坐滿了人,唯獨在正中央的那張雕欄禦座上空了缺。坐在兩旁的人,都是鳴鳳山莊的長老們。鳴鳳妖君三月前在塞外失蹤,同行的人中隻有鳳月夜在重傷之後逃了回來。
而鳴鳳山莊如今,便要將這鳳子衿之子,鳳月夜推上莊主之位。可是鳳月夜年紀輕輕,幾位長老生怕他難以勝任這莊主之職,便在涅鳳堂作出抉擇。
鳳月夜能否勝任這閣主,就看他今日的表現了。曆代鳴鳳山莊莊主武藝均是高強之輩,隻不過這鳳月夜年紀如此之輕,怕他上任之後有人不信服,隻好還要測試鳳月夜的武藝。
鳳月夜走進前堂,眸底盡是淡漠的神情。他緩緩的徑直走向堂中正中央的黑曜石禦座,隨後優雅的一揮自己的衣袂,便是坐到了那禦座上。他掃視了堂內的所有人一眼,淡然的說道,“各位長老。有什麼要說的,有什麼要做的,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他的這麼一句話,便讓在場所有長老都閉上了嘴。竟然在一時間內,沒有人敢開口說話,對這個新上任的莊主指教什麼,或者是要求什麼。如此威懾力,竟是比他的父親更甚!
可是,要做什麼,要說什麼,總是要開口說出來的。有一名年過花甲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朝上方的鳳月夜抱了抱拳,說道,“莊主近日失蹤,本少主上任鳴鳳山莊莊主是情理之中,隻不過莊中人心惶惶,有人對少主不信服,隻望少主做出些事來,讓兄弟們信服。”
鳳月夜抬起眸子來,淡淡的瞥了一眼說話的長老,那淡漠的模樣,猶如仙子在看著紅塵中那些讓他發笑的世俗一般,讓人微微不快。隻見鳳月夜唇齒輕啟,緩緩說道,“我什麼事都不想做。”讓兄弟們信服?是讓你們這幾位長老信服罷。
“什麼?”眾長老們聽到鳳月夜這一個回答,均是微微一愣,不約而同的問道。
鳳月夜半闔上眼,再次複述了一遍,“我什麼事都不想做。”
“少主這是何意?”一名長老終於坐不住了,便是起身朝鳳月夜深深的一作揖,語氣裏掩飾不了他的緊張。由此可以看出,這位長老是站在鳳月夜這一邊的。
“我父親現在生死未卜,你們卻要我做些事情讓兄弟們信服。是查出凶手,找到父親,報了殺父之仇重要?還是讓你們這些人信服重要?”明明以為鳳月夜說出來的會多麼不耐煩,結果發現他還是那般淡然的模樣,連說的話都是沒有絲毫感情的起伏。
髯須的老者從睡夢中驚醒,窗外已是更深露重。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老者回想起適才的夢境,竟覺得恍然。
已然過了三年,可那日的記憶還是如此清晰。
“夢到了什麼?”
清冷的問話在耳邊炸開,老者的身子瞬間緊繃,瞪大眼睛循聲往去,竟是夢中那已成長得少年。老者收起防備,翻身下床微微福身,恭敬道:“莊主。”
“嗯,睡不安生?”清冷的眸透過門望進房內,鳳月夜的臉甚至沒有任何的表情,雖說著令人覺得寬慰的話,卻是怎麼都無法讓人高興起來。“魏老可是在擔心將離?”
似乎這個名字在魏老心中成為了禁忌,每每鳳月夜提及,他便是一陣恍惚。腦海中閃過兩張臉,妖君,凰將離,最後卻是驀然的笑了,“大小姐如今身中劇毒,自然讓人放不下心。”
“是因為她是凰將離,還是因為她……”末梢的話沒有說出口,鳳月夜凝著魏老微微變色的臉,嘴角輕扯出一絲弧度,“罷了,你心裏的事,本莊主也不屑於知曉。”
魏老的嘴角抽了抽,終是忍住歎氣,但另一事卻是忍不住。抱拳,因為年歲而有些渾濁的眸望著鳳月夜,小心翼翼地問:“莊主,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妖君現在究竟是死是活?”
銀色的月夜灑在鳳月夜絕美的臉上,彌漫上一層淡淡的霧靄,以至於看不清他臉上究竟是何表情。負在身後的手倏然握成拳頭,隨後又放開。鳳月夜轉過身背對著希冀地望著他的魏老,淡漠道,“妖君已死,當年我重傷昏迷被路人所救,這是眾所周知。魏老這話是懷疑本莊主?”
倏然冷冽的空氣讓一時頭腦發熱的魏老冷靜下來。他誠惶誠恐地退出鳳月夜的氣勢範圍,這才低聲恭敬道,“屬下不敢,還請莊主見諒。”
偏頭,鳳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魏老,那無聲的威嚴讓魏老透不過氣。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捏成拳,強撐著讓自己不在鳳月夜的目光中退縮。雖怕,去依舊謙卑著。
“罷了,往後此事休要再提。”鳳月夜收回視線,隨後吩咐道,“去暗中跟著凰將離,可保護,卻不能插手她與素青之事。”
莫非這就是鳳月夜晚上到訪的目的?有些不明白鳳月夜對於凰將離的態度,魏老心中雖有千萬的疑問但依舊是恭謙領命,“是,謹聽莊主吩咐。”
“嗯,歇著吧。”
那慢悠悠翩然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在魏老眼前竟與五年前相重疊,讓他有一瞬間分不出過去和現在。
“若是少主能查出莊主是何人所害,還為莊主報了仇,兄弟們還是信服……”一名長老唯唯諾諾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鳳月夜打斷。
“我為父報仇不是為了讓你們信服的。好了,不是還要試探我的武功麼?長老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少年恣意的揚眉望著台階下的眾長老,那清麗絕倫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長老們皆是一驚,傻子都能知道,這個少主雖然語氣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其實已經很不耐煩了。鳳月夜緩緩站起身來,朝堂外走去。隨後他的聲音清晰的傳來,“想要試探我武功的,便出來與我比試。”
長老們麵麵相覷,都不知改如何是好。而魏叔,卻還是一直站在一旁,雙手自然垂下,頭微微低著,讓人感覺他好像一直在看地麵。他的麵容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就好似鳳月夜的那涼薄的性子就是他調教出來似的。
其實,以鳳月夜的資質坐上這天下第一莊的莊主之位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太過於年輕,以至於這些年老自恃德高望重的長老們認為這少年擔不起重任。如今,少年如此的反應,倒是讓長老們都陷入了尷尬之處。
可不管怎麼對視,要麵對的總要麵對。鳳月夜的武藝,還是有長老要試探的。就在長老們都為難的時候,有一名長老朗聲而道,“我來!”旋即便是閃身出了涅鳳堂。
鳳月夜一直雙手負背而立,眸子依舊習慣性的凝望著遠方。感應到有人閃身而出,他才緩緩轉過身來,麵對那站在他不遠處的某位長老,深深的作了一個揖,恭敬的說道,“請賜教。”
畢竟這不過是試探,所有鳳月夜與吳長老手裏持著的,都是不會傷人的木劍,刀劍無眼,武林人士都知曉。吳長老見鳳月夜朝他如此作揖,當下也是回了一個禮,先行請罪,“若是不小心傷了少主,請少主見諒。”
“不妨事,吳長老手下不用留情。”鳳月夜抬起眸子來,望著麵前的吳長老,輕聲說道,本來試探手下就不用留情,不然如何能探出實力來?鳳月夜凝著正準備等他先行出招的吳長老,眼眸便是深邃了一分,緩緩道,“長老先出招無妨。”
這話聽在吳長老耳中竟是成了嘲諷,當下他也顧不上什麼長輩要讓著晚輩的說法,便是足下一提力,朝鳳月夜撲去。手中的木劍直指鳳月夜右邊第三根肋骨。出劍速度快點幾乎讓人看不見。
鳳月夜神色卻未表現出任何的慌亂,隻見他斜劍輕佻,挑開吳長老的木劍,朝吳長老的右肩刺去。吳長老一見,便是一驚,急忙回劍相格。吳長老的力道不小,竟是講鳳月夜的木劍逼回。但是鳳月夜還是不慌不忙,手勢一轉,便是朝吳長老的小腹攻去。
鳳月夜的這一招,竟是逼得吳長老不得不退一步。他也不可能放過這次機會,便是急忙嗤的一劍,繼續緊逼吳長老。麵對鳳月夜梭急一劍,吳長老微微一怔,他這回不得不退後幾步,舉劍相格,想要斜劍一挑,轉換局勢。
可是鳳月夜怎麼可能給他轉換局勢的機會,連連便是三劍,疾刺而出。雖然是木劍,但是將內力聚集在木劍上,便也是能傷到人。鳳月夜一劍又一劍源源不斷的發出,每一劍都是又狠且準,逼得吳長老隻能防守,無法再進攻。
就這般,十餘招之後,鳳月夜猛然一劍直抵吳長老的心口,在離吳長老心口處前一指甲片的距離停了下來。隱隱的內力卻是直衝吳長老的心口,但是鳳月夜已經收勢,所以傷得並沒有太嚴重。吳長老緩緩的將自己手中的木劍放下,認輸。
鳳月夜劍勢一收,朝吳長老再次深深的作了一揖,輕聲帶著恭敬的說道,“晚輩僥幸獲勝,多謝吳長老承讓了。”
明眼人自然是知道這隻是鳳月夜給的一個台階。少年的雙腳竟是沒有離開過他最先所站著的那個地方!如此武藝,竟是比妖君還要勝上幾分!年紀輕輕竟然有了如此高強的武藝,卻沒想到這個少主向來低調行事,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實力。
眾長老們此時如何還會不識趣的說要試探鳳月夜的武藝?他們一改之前的態度,便是朝鳳月夜恭敬的作揖,信服的叫喚了一聲,“閣主!”
鳳月夜淡淡的掃了長老們一眼,低斂著眼眸。嘴角在看到那人群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湖藍色身影時,輕扯出一絲弧度。
古道西風。
遠處不見小橋流水,近處亦無炊煙人家,倒是有不少來往馬匹揚起的塵土飛騰於空中。
一陣清脆的兵刃交接之聲從道路附近的密林深處傳出。一個白衣勝雪,十七、八歲,手持玉笛的少女正被四個拿著大刀的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少女雖然身處下風,神情狼狽,卻仍掩不住一身的絕世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