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前殿裏上著香,我抬起頭來一看,隻見一個紅臉虯須朱發、三目怒視的大漢坐在神龕上麵。他肩披金甲紅袍,腳著綠靴風帶,左手掐了個靈官訣,右手高執金鞭。這位王扌戶法模樣如同閻王一樣的凶神惡煞,別說鬼,人見了都害怕。穿過前殿,兩個道士便從對麵走了過來。一個老的和一個四十來歲的,老道士很清瘦,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留著山羊古月子。中年道士黑胖紅潤,比較壯實。兩人都是腳踏棉布雲鞋,藍長衫打扮。見到我們,二人笑著走了過來,老道士打著招呼說:
“你們可來了,我們剛在門口等了半天都不見人影,還以為你們在山下碰到狼呢!哈哈……”
“山下哪有什麼狼,這山上恐怕才有。還有一隻掉了牙齒的老豺狼,想要啃我這把老骨頭,沒門。”木目木匠抖了抖煙袋說道。
“真是人老米青,馬老黃,這兔子老了也難打!這老狗,黃土埋到脖子上了,嘴巴還利索。半天沒上來,我剛才還在罵他肯定是在家裏燒火耽擱了時間,要不就是早上吃多了兒媳婦煮的臘肉拉肚子,拉了一褲當,半路回去換褲子去了,哈哈……”這老道士邊和木目木匠鬥著嘴皮子邊過來用手拉他,兩位老人拉著手,站到了一起。
“來就來嘛,熟人熟事的,還背這麼一大包禮品做什麼?”那老道士一把逮住木目木匠,右手拍著他的駝背說道。我們一聽這話,忍不住想笑,想到木目木匠是長輩,終歸還是把這樂吞了下去,沒有笑出聲來。
木目木匠笑著指了指老道士說道:“你們看看,這老東西沒說一句好話,成天都盼著我死呢!巴不得我一口氣上不來,好象我欠他幾十年的陳穀子沒有還一樣。”
他二老年齡木目仿,一見麵就用這種方式親熱。大家聽著他們打諢開著玩笑,也都在旁邊跟著笑。木目木匠拉著那老道士指著我說道:“嘿嘿……認不出來了吧!九兒,石老哥的寶貝孫子。”
“哦,剛才老遠我就見你們這中間夾雜個標致的小夥子,我就問常月說這小夥子是不是石老哥的孫子,他說他也不知道。你看看,原來果然是那個大胖小子九兒呢!”這老道士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笑嗬嗬的說道。
三叔連忙上來讓我喊戴爺爺,喊完後又讓我喊那中年道士羅叔叔。二人都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眉毛長得象我祖父,都是很濃黑的一道。給兩位道長打完招呼後我便站到眾人的身後,陪著他們往中殿走去。兩為老人走在前麵閑談,我們在後麵跟著,我聽到這老道士在跟大家說什麼去年冬天天氣太朝濕,這後殿老君身上的彩漆掉了不少,昨天才下山找了兩個漆匠上來修繕……
三叔在後麵低聲的對我說戴老道是白龍觀的主持,法號無塵子,如今都七十多歲了。羅道士是他的大徒弟,法號常月,就是山下羅坪村的人,父母死的早從小就是孤兒,於是上山當道士來了。三叔說我小的時候他下山來化緣還抱過我的,隻是我當時小,恐怕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們來到中殿,這中殿比前殿大出許多來,裏麵有好些位神仙來,中間一尊玉皇大帝。羅道士點燃了一把香燭,遞給我們讓我們挨個上去敬香。
後殿門口的壩子裏,一架大的石龍匍匐在地上,龍頭微微的向上抬著,或許是時間的關係,龍角已經被風化了不少,就連龍身子和龍尾,也是有不少的殘缺。院子裏除了這條石龍之外還有兩棵蒼老的柏樹,枝幹虯勁,枯榮參半。最後麵一個殿供奉的是太上道祖,他盤月退合手坐在神龕上,兩個侍童立在兩邊。神像旁邊搭了一架木梯子子,兩個漆匠正踩著樓梯在上麵刷漆料。或許是年代太久彩漆都掉了很多,老君的眼睛,沒有了黑眸子,睜大的眼睛白白的凸出,,如同得了白內障一樣失去了神光。
後殿的左右兩邊有一排矮的廂房,或許就是道士們的寢居。我們穿過後殿,來到一間大的屋子裏麵,門口寫了“知客堂”三個字,這個就是道士們接待賓客的場所。我們剛坐了下來,那個叫猴子的小道士就端來茶水,他一邊把茶水端到我們麵前一邊嘻嘻的隻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