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塵那晚被繡球砸中後,小葵的神情就變得怪怪的。
偏偏無巧不巧,隔壁家的張媒婆突然起了興致,見裴若塵年紀一大把,女兒也長大了,可以嫁人成親了,趕緊歡歡欣欣跑過來,一口氣地說了兩門親事。是一個寡居的女人,獨自帶大兒子,剛好母親配裴若塵,兒子配小葵,真是天作之合啊。
張媒婆說得不亦樂乎,全然不知,小葵已經舉起掃帚,打算趕客了。
裴若塵也啼笑皆非,揚手止住小葵,客客氣氣地婉拒了一番,好聲好氣地將她送到門口。
張媒婆也察覺到小葵的敵意,在門口兀自感歎道:“也是,小葵姑娘這麼漂亮,給大戶人家做妾室,也好過……”
這一次,小葵再也忍無可忍,拿起掃帚便打了出去。
裴若塵阻止不及,隻得搖頭看著小葵,苦笑不已。
“小葵。”等張媒婆落荒而逃後,裴若塵似憶起什麼,盯著賀蘭葵,很認真地說:“你確實該婚配了。”
不知不覺,那個整天調皮搗蛋的小丫頭已經十七歲了,發育得亭亭玉立、美麗動人。
十七歲正是找個好夫家的年齡,若是過了十八歲,在民間來說,已經算是老姑娘了。
隻是,自己一向縱容於她,文學武治雖然沒有落下,那女紅烹飪,卻實在不敢恭維。
還有她宛如男孩般的性子。
果然,小葵聽到這樣的話,非但沒有尋常女孩的嬌怯,反而將柳眉一挑,咄咄逼人起來:“爹爹就這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嗎?我又沒說不準爹爹再娶。”
她以為裴若塵是嫌棄她拖油瓶了,所以找個借口,將她打發出去。
裴若塵又隻能苦笑。
這樣把一個大姑娘留在身邊,總歸是不好的,他得替她張羅了。
隻是,誰能配得上小葵呢?
天皇貴胄,又這樣冰雪聰明,在裴若塵心中,她就是那種好得沒話說的女孩,配誰都覺得委屈。
想來想去,都覺得這是生平最大的難題,實在找不到答案。
小葵卻很自若,該幹嘛便幹嘛,到了傍晚,照樣出去打獵。
到了天色擦黑的時候,她回來了。
隻是,她這次的戰利品不是獵物,而是一個人。
這個人,她隱隱約約覺得麵熟,具體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裴若塵從她身上將那人接了過來,凝目望了一會,擔憂地說:“看他的裝扮,似乎身份不尋常。”
那人雖然穿著便裝,可是看衣料剪裁,以及衣服上精細的紋飾,便知道他出生於大富之家。再加上器宇軒昂,長相英俊中透著貴氣,又是大貴之家。
小葵歪著頭打量了那人半響,然後不以為意道:“反正也是我隨手從山穀撿回來的。爹爹若是覺得他是一個麻煩人,扔出去就是。”
裴若塵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諄諄善誘道:“到底是一條人命,你既然將他背回來了,就得負責到底。去打一盆水來,我先給他清洗一下。
小葵吐吐舌頭,鑽了出去,不一會便端著一盆清涼涼的洗澡水走了進來。
裴若塵解開他的衣襟,將沾滿塵土的衣服全部扔進換洗的盆裏,然後擰了個毛巾,為他一點點地擦拭幹淨。
這人應該是從山坡上滾下來的,身上沒有多少大的傷口,零零散散的全是細碎的小傷口,大概是傷口太密集,流血太多,他這才會暈過去。
“我把衣服拿出去洗吧……”小葵咋咋呼呼地掀簾進來,一看到床上那具近乎赤裸的軀體,臉不禁一紅,饒是大膽粗心如她,也是女人家。
裴若塵看在眼裏,微微一笑,扭頭摸著下巴打量著來人:比例均勻,皮膚保養得光滑又有彈性,麵目清朗,嘴唇也薄厚適宜,大概也不是一個薄情的人。
皮囊倒是不錯,卻不知道心智如何,能不能配得上小葵。
小葵不知道裴若塵打的主意,隻是埋怨了一句“爹爹也不用被子蓋住他。”然後拿起換在地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裴若塵且不去管她,尋了個背簍,上山采摘草藥去了。
小葵本想跟著去,奈何裴若塵讓她留下來照顧那人,而且小葵不太識得草藥,替代不了,沒奈何,隻得不情不願地留了下。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裴若塵還是沒有回答,小葵不禁著急起來,先是在門口不停地張望,遠處群山環繞,霧靄嫋嫋,風一吹來,山霧把眼前的景色都蒙住了,哪裏能看見遠處。
屋裏已經燃上了小小的煤油燈,她站在門口,朝屋裏頭望了一下:那人似乎還沒有醒來的跡象,而且這裏靠近村莊,平日裏並沒有飛禽野獸,便連盜賊也嫌棄這裏太窮,平常並不會光顧——照理說,把他獨自留在這裏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