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捏裏麵的東西還在,她輕輕的拽出來,是一塊手表。
真是塊好表啊,曾芳輕輕的笑,拿起來,湊到耳邊去聽,靜靜的房間裏,全是這表所發出的嘀噠聲。
再拿到眼前來看,銀灰色的圓型表盤,中間是一個十字加號,每個數字下麵,都有一個小小的鑽石,是真鑽的,她找典當行的人看過,這塊表是瑞士貨,是絕對的貴東西。
曾芳笑,她有好幾次,都差點賣了它。
如果賣掉,那麼,那個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男人,是不是就永遠的離她遠去了呢。
給得最多的典當行,給了八萬塊的價。
她當時狠了心,放到了櫃台上,可是,對方小心備致的拿起來時,她突然心被扯得痛得很,再舍不得,一把搶回來:“我不當了……”
當了,她就再也贖不回,這些年來,她太知道自己,贖不回的青春,贖不回的愛情,她一再的貶價底賣,把自己賣得那樣的低賤,她知道自己,離這塊表的主人越來越遠,可是,若真的賣了這塊表,她就再沒有一點他的東西了。
這個在她生命中,出現了三個月,卻讓她用近三十年的生命來記憶的男人。
表麵光滑而細膩,曾芳的手,輕輕的撫過上麵,一直記得最後一次打電話給他,自己在電話裏忐忑不安的問:“她如何了?”
“……”那邊習慣性的沉默,是不屑於和她說,還是真的無話可說。
“我不會再回去了……”曾芳說,希望他說一句,就算不是真心的,也能挽留下自己。
可是,對方還是沒有聲音。
“我……,我……那個我拿了你的表!”曾芳說道。
“……好吧,那表就給你吧!”對方終於說話,聲音平靜而疏離,是他們之間,永遠的距離。
曾芳再聽不到對方的一句話,而自己也再找不到話題,公用電話亭的老板娘,見她許久不說話,就奇怪的看過來。
話筒都被她捂得熱了,卻舍不得掛,這是最後一點聯係,一掛斷,她與他的世界,就再無交集,她不舍得,舍不得……
終於掛斷了電話,她趴在那裏哭了起來,哭得那樣的傷心,哭著哭著,一陣的幹嘔,她努力的捂了唇。
她離開了那個男人,也是同一天,她知道了蘇靜和的存在,她懷孕了……
冰涼的表身,慢慢的有了曾芳手心的溫度,她將它輕輕的貼到臉頰上,仿佛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多少年了,不是沒有過適當的人,可是,總是及不上曾經出現的這個男人,所以,她都錯過了。
表盤的底部,有兩個字母,指肚撫過去,感覺到細微的凹凸感,曾芳看著那兩個字母,輕輕的笑了下。“靜和,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這樣過去,會嚇壞了他的……”
曾芳起身,在櫃子裏的穿衣鏡上打量自己,眼角的皺紋,腰間的贅肉,這些年來,放任自己自低自賤,自己也覺得可惡。
二十歲時候的自己,還是鄰近幾個村裏的第一朵花,因為長得好,所以才不甘於命運。
而近三十年過去了,曾芳感覺命運和自己開了多大的玩笑。
愛過,風光過,自己也向著不可逆轉的衰老走去,而一生到此,還是一無所有,現在,連女兒也不聽自己的。
是債啊,自己的媽媽說的對,人的一生,總像是上世欠了誰的,誰又欠自己的。所以,這一世都找上來。任何事的發生都不是沒有其中的因果關係的。
曾芳在這裏唏噓感慨著,她被人罵,被人笑,連親生的女兒有時也會不理解她,可是,她這樣的女人心裏,卻有著最為深切的情感,埋得那樣的深,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起,自己已經變成了與初衷差了十萬裏的另一個樣子……
曾芳猜得沒錯,電話正是沈濃打給蘇靜和的。
他是猶豫了好久,才敢再打這個電話的,聽到是蘇靜和的聲音,他都在心裏念了句阿彌陀佛。
兩個人隻簡單說了兩句,沈濃早就等在樓下了。
蘇靜和是頭一次看到母親談到自己的父親時沒有過激的言語,也許她也意識到女兒已經長大了,平素那些打罵再也糊弄不過去了,可是,答案竟是如此,蘇靜和慢慢的收拾好一切,敲敲母親的房門,曾芳從沒有這樣的低沉過,她個性隨意,難過了就哭,高興了就笑,這樣悶不吭聲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簡直不像她。
蘇靜和歎口氣,徑自離開了,一邊下樓,一邊想,自己又觸動了媽媽的傷心事,可是,蘇靜和經過了震驚,現在卻有點點的懷疑,媽媽所說的,自己的親生爸爸已經離世,竟讓她不那麼相信的。
如果真的如媽媽所說,既然已經離世,為什麼還要那麼激動,為什麼,從小到大,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自己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