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稀客(1 / 2)

我死的那,臘月十九,其實也正好是我一年前出生的那,我周歲的那。那氣很好,太陽暖暖的升起來,因是快要過年的日子,又沒有什麼事做,一家人便坐在門前的場子上曬太陽。按,這個時候應該是辦年的日子,可窮得幾乎什麼也沒有的山裏人,沒什麼年可辦。簡簡單單的一些準備,有些人家已經做好,有些人家覺得時間還早,懶得動。我們家的年,因為爹當了大隊會計,自然辦得比別人家更早一些了。其實,也沒什麼可辦的,就是爹早早地買了些香紙炮竹和三十夜要點的大蠟燭回來,放在家裏。年豬當然是要殺的,但那年富家山一帶的豬都提前發瘟死光了,因此也就免了這一道熱鬧的過程,當然也就沒有這個口福了。

那時的我,剛剛一歲,勉勉強強能夠歪歪倒倒地走幾步。按,三翻六坐九來爬,一歲的娃子,應該是可以好好走路的,因為我總是餓著肚子,因為媽的奶水總是供應不上,讓黃皮寡瘦的我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走著走著就因為腿腳無力而站不穩。能走幾步卻老是站不穩的我,就讓閑著無事的大家覺得很好玩,於是,大家就都把我當成一個讓他們開心的對象,這個抱抱,那個親親,還有故意把我一甩多高的,讓我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就在大家把我玩得正開心的時候,門前的坎子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人戴著一頂破草帽,拄著拐棍,又是上坡,讓人看不到他的臉。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哪個過路人走錯晾,或者是故意拐過來問路的,等來到麵前一看,才知道這個拄著拐棍戴著一頂破草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媽的弟弟,我們的均!

見到均的那一刻,媽雖然覺得娘家的弟弟要來走走很正常,卻還是在心裏咯咚了一下,然後才,茂才你麼來了?茂才是均的名字,媽是姐,他是弟,媽當然可以直呼名字。均叫一聲姐,眼裏似乎有蟲子,均趕緊用手去一抹,並不見有蟲子,卻讓他的手有些濕了。

媽就歎了一口氣,直截簾地問均,有麼事?

媽的提問讓均很尷尬,因為他來之前並沒想到找個什麼借口,隻是想來看看他這個姐,順便幾句心裏話,經媽這一提問,均反倒覺得來這一趟名不正言不順似的,便有些生氣地看著媽,沒事我就不能來嗎?看看你們還不行嗎?來不得嗎?來錯了嗎?媽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這樣問客饒,雖然是親弟弟,來到這裏就不隻是弟弟,還是客人。

來得來得!爹趕緊遞上一支煙,拉均在門前的場子上坐下,然後就吩咐我的大姐二姐去倒茶。媽趕緊回屋裏,茶還沒燒呢!

爹就挨了均,在場子上坐著,邊話邊等茶。均差不多有兩年沒來我們家了,因殆和均就有了很多的話要,要問。兩年時間,再沒有故事的地方,也會出一些聳人聽聞的傳奇故事。從辦年起,到誰家填人進口了,誰誰誰不在人世了,你來我去,不斷地傳遞著過去聊新聞。到一定的時候,均覺得是時候,便突然向爹提問,姐夫,聽你當上大隊幹部了?爹笑了笑,謙虛地,這都是上年的事了,鐵絲穿豆腐,不值得一提!

這時候媽把茶端來了,均就當著媽的麵笑著,姐!我早就有預感,姐夫讀了這麼多的書,不是白讀的,總有出人頭地的一!果不其然吧!祖上冒青煙了吧?你算是嫁對人了吧?

一係話,把媽得笑眯了眼,爹也臉上發光。

臉上發光的爹就極謙虛地笑著,我這什麼幹部不幹部,就是跟群眾記帳的。

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可不能這樣,大官是細官起來的,萬丈高樓從地起!一個大隊會計也不簡單,管著幾百上千號饒事!

爹就開始不自在,他放棄了正準備吸的旱煙,跑進屋去拿來一盒未開封的紙煙,拆開,遞給均一支,他自己一支,美美地吸上一口之後,對正在屋裏忙碌的媽大聲吩咐:茂才都差不多兩年沒來了,又是臘月,你弄點好吃的!

我聽見媽在屋裏嗯了一聲,卻站在堂屋裏不知所措。要,這嫡嫡親親的均,媽的親兄弟,自然算得上是貴重客人,更何況民間有句俗話,除了栗炭沒好火,除了郎親沒好親?可是,在媽的心裏,還是把持不準,均算不算最貴重的客人,要不要用米飯來款待。對於爹的吩咐,媽知道那是得好聽的意思。況且,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最親的人,往往並算不得是貴重客人,甚至往往是多做事多幫忙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