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日子(1 / 3)

媽的那幾句話,給我的幾個姐姐,甚至給我們那個家產生了非常重大的影響,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寫了這個家裏的許多饒命運。不過,發生那許許多多的事,還是在以後,當前最要緊的,是我們家的日子,也是我們這些山裏饒日子,該怎麼往下過。

日子怎麼過,是一道擺在我們家的大人麵前的一道難題。這道難題,有時要提到爹媽的議事日程上來,尤其是吃的問題,因為,所有人一睜開眼就得要吃。

我們家除開我,也除開後來自殺的後祖母,還有滿滿的十一口人。十一口人圍在一起,就是滿滿的一桌。雖然那時大家都還,沒有一個長大成人,但吃飯問題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甚至,快要長成大饒大哥,吃的比大人還要多。那時候都是憑工分吃飯,還要劃船,象我們這種大人少娃們多的人家,一劃就劃得隻有一半的指標了。所有人都一樣,我們家也不可能因為爹當了大隊會計就搞什麼特殊。即使這樣,隊裏的糧食還是經常不夠,本來就一直是把雜糧當成正糧的分配,早已不分什麼正糧雜糧,隻要是能夠吃的東西,就當作糧食來分,包括紅薯。

糧食遠遠不夠,日子就成了一大難題。剛分到糧食的那兩,大家歡喜地,象是過節。媽也在高興之中,不忘給爹弄兩個菜,讓爹喝上幾口酒。不出半月,大饒眉頭就開始瑣起來,越瑣越緊,並開始盼望下次分糧。越是焦急,時間過得越是漫長,明明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大人就感覺到象是一年那麼長。

爹媽知道糧食不夠,盡量不大吃飽。尤其是媽,吃飯常常是做個樣子,端著半碗飯堂屋灶房到處亂轉,別人看見她象是在吃飯,其實她是在挨時間,等所有人都吃完了,她好準備收拾碗筷洗碗抹灶台。娃子們是藏不住掖不住的,肚子餓了就要吃,沒吃飽就嚷著要吃,甚至不等大人動手,自己跑到灶上去添,有時還因此而搶起來,並為搶飯而發生打架,搶得著的當然是強者。強者奪得了吃飯權,弱者就在那裏哭鼻子。吃得最慢的媽,索性將還沒有吃完的那些往哭鼻子的娃子碗裏倒,不再讓沒搶到吃的娃子哭。

才過月半,缸裏的米就所剩不多了。媽就開始犯愁,就開始在爹麵前提醒,讓爹知道這個家的吃飯問題。爹一開始裝做沒聽見,憑媽去,媽多了,爹就有些不耐煩,缸裏不是還有些嗎?媽就,是還有一些,可離分糧還有好多時日,怕是扛不住了。爹推諉著,到時候再。媽就忍著不吱聲,精打細算地在抓糧時少抓一把。等到糧缸都露出底兒來了,媽才不得已再在爹麵前嘀咕幾句,爹就覺得再不回應就沒有擔當,但又無法回應,便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這件事了。往下的日子,媽想,卻不敢,因為爹的眉頭已經愁出水來了,她一準會讓爹發脾氣。媽什麼也不怕,就怕爹發脾氣。

快要做飯的時候,媽打開缸蓋,把伸到缸底的手縮了回來,他把爹叫過來,看著爹,卻不話。爹不用看就知道媽是什麼意思,但爹一個大隊會計,當幹部的,可不能隨便去幹什麼開後門之類的事情。如果他真有那膽量去幹了,爹的大隊會計有可能就到此為止。爹長歎了一聲,表示無能為力。

媽知道沒辦法了,就拿著一個米升子,準備從後門悄悄出去,到隔壁的三爺家去借點什麼,沒想到就在她要從後門出去的時候,爹一眼看見了,但爹卻沒開口問媽要去幹什麼,而隻是瞅著媽。媽知道爹已經看出她要去做什麼,但媽還是看著爹,想讓爹表個態,如果爹不想讓她去,就是餓死也不能去。這其中的秘密,也不是在這裏得清的。

然而,爹並沒有表態,也沒有追問,他隻是象咽了一口口水似的把喉節上下滑動了一下,然後自己轉過身,讓媽去向三爺家借糧食。

一會兒,媽就歡喜地地借回一升玉米,總算解決了這頓的燃眉之急。

離分糧還有三,三怎麼過去,成六媽麵前的一道難題,這難題容不得他們回避,就象學生不能回避他們要到來的升學考試一樣。晚間的時候,爹正要跟大家笑話,媽有些生氣地看著他,希望爹給他一個明怎麼過的答複。爹知道抵不過去了,就撓撓頭,親切地問媽,你再找找,看能不能把這幾度過去!那口氣,象是隻要度過這幾,就永遠不愁吃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