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經過了長達半年的努力，大姐終於蓋起了一棟新的瓦房，而且不是過去的那種土磚房，而是紅磚房。農村麵貌變了，一般人要蓋就蓋樓房，蓋不起樓房的，起碼也要蓋個紅磚瓦房。
大姐夫周大牛，在蓋這棟紅磚瓦房中，可是吃盡了苦頭。做屋的每一根木料，都是他從山上一根一根地砍下來，又一根一根地背到家門口中。那段時間，他是手砍痛了，腳走麻了，肩背腫了。那蓋房用的磚，隻能扔到路口那兒，離家裏還有半裏路，這半裏路，還得大姐夫一口一口地往回搬，像螞蟻搬家那樣。還有那房用的紅瓦，也是大姐夫從那離家半裏地的地方，一片一片地搬回來的。
這棟新的紅磚房，也讓大姐一家背上了過去從沒背過的債務。大姐這個一直在別人看來是條件最好的家庭，開始出現時代的逆轉，並讓大姐這個家越來越顯得落後了。那些原來比大姐一家條件要差許多倍的人家，現在不僅大多存了錢，而且有不少人還蓋起了樓房。
大姐不想與別人比個高低，她隻求日子能夠慢慢好起來。
可是，大姐已經有了一個心病，那就是她的女兒周小月的間歇性精神病。女兒的病似乎沒有一個規律，昨天好生生的，今天就會突然發病。周小月發病的頻率越來越高，周期也越來越密。地方的小醫院，已經無法治療這種精神病，想到大醫院去治療，不僅需要人照看著才放心，還需要大筆的錢。大姐現在已經開始負債了，她根本就拿不出錢來給女兒治病了。
大姐夫的肉攤也已經兩年沒擺了，倒不是周大牛不想擺，而是擺也沒有什麼生意。大姐家半裏路外的那個小街上，開始有人在屋裏賣肉了，那裏的肉攤擺得大，品種齊全，價格也便宜，去那裏買肉，非常方便。
家庭的窘境，再一次激發了周小月的間歇性精神病。開始發病的周小月，拿著一麵小鏡子，邊走邊唱，看見有人穿得比她好看，她就走過去拉著人家的衣服，說那衣服真好看真好看！並脫下自己的衣服，要跟人家換。人家不換，她就罵人家。回到家裏，她就整天拿麵小鏡子照自己，說自己原本就是天上的仙女，隻是投錯了胎，才投到這個人家來的。
偶爾，周小月還會當眾脫下自己的衣服，並把衣服扔到地下，說這衣服不是她穿的，她應該穿天上的仙女穿的那種衣裳，這種凡間的衣裳，她覺得不配。周小月就這樣把自己的衣裳一邊脫，一邊往地下扔，差不多就要脫光的時候，才有人去告訴大姐，說周小月快要光身子了。大姐就跑過去，罵她一通，周小月才知道自己犯了糊塗，把衣服拿起來，再一件一件地穿上。隻是，那嘴裏，還不停地叫嚷著她是仙女，要穿最好的衣裳。
大姐看見女兒那個瘋樣子，就心酸，就對大姐夫說，“這娃子要是不治，就肯定是廢了。”
周大牛歎了一口氣，說，“她這個情況，小醫院是治不了的，隻有到大醫院去。”
大姐明白了周大牛的意思，但大姐還是堅持著說，“大醫院就大醫院，就是借錢，也要去治一治死個心。免得，這日後，我們做父母的，心裏有後悔。”
既然大姐一個當母親的都這樣說了，周大牛一個做父親的，就更不能有二話說，周大牛就當即表態，“借錢的事我去想辦法，你把小月調理好，過幾天就去省城醫院。”
大姐見周大牛都表態了，就覺得小月有希望治好了，就滿心歡喜地把周小月叫到一邊，對周小月說，“你爸說了，過幾天把你送到省城去一個地方住住，你看好不好？”
“省城？”周小月反倒非常敏感地問，“去省城做什麼？是跟我治病嗎？我不去！我沒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