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她,是與友人打賭打輸了,聽聞江湖第二美人在江南的別勝小苑裏做客,便翻牆而入,不知晃了多久才看見涼亭裏有人在作畫,有意在美人麵前一展英姿,踩了他那跟著華山派大弟子學了不過三個月的輕功就想要騰萍渡水,無奈裝逼裝過頭了,就在那全心作畫的美人抬頭的那一刹那,他腳滑了,跌進了滿是田田荷葉的池子裏,那一瞬間,入眼天盡頭的碧綠,黑色的飛簷,若隱若現的小山和她都看著他。

那雙眸中冰冷,仿佛是打擾到她做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悅的,丹青一點落在了畫中央。

“何人擅闖別勝小築!”

她入鬢劍眉輾轉著,麵目嚴肅,說話的同時抬手合上了那一卷畫毀了的畫,直到很久之後,他終於有機會親手打開,畫中男子風儀絕世,卻是傳言中性冷淡的太子殿下。

他是大情朝所有待字閨閣的女孩的夢中情人,就連她也不例外。

在想到這裏時,何凱文閉了閉眼,滿腦子都是那時沉進池塘裏,掙紮著的絕望,他並不會遊泳。

那種讓人感覺到會溺死的危險,空氣與生命和她都離得很遠,隻有他一個人要沉入水底,隔世永眠,就在他以為自己大好兒郎就要這麼死了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漢子的時候,他隻感覺自己的衣領被人揪著,入眼是紅衣黑發,日光在她背後,她仿佛要與太陽共存。

像張馳有道的生命力,像驅散霧霾的勁風,肌膚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若說白灼是那種妖嬈冷豔得帶著煞氣與高傲的美,唐小瓷是像水一樣清媚柔弱的平凡美,是的,平凡,她的五官不是很精致,隻是恰到好處的淡,那朱雀的身上便是有一種永不疲憊的力量,像星星銀河與鼓勵的目光,挾持你向前向前再向前的力量。

動若脫兔,燦若朝陽。

思及此,他認命的穿上那一身橘色的女裝,刮去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青幽幽的汗毛,梳上女子的發髻,戴上麵紗拿了朱雀給的什麼什麼神器離開客房,這裏是藍厥山莊的客房,桂花飄香,這是他到藍厥山莊的一天,也是他第一次到藍厥山莊,身為侍郎的兒子,在江湖上廝混幾年也已經小有了名氣。

他是江湖上吊兒郎當的遊俠,他綰正青絲他冒充巾幗也隻是為她。

朱雀。

隻要想到這個名字,便會讓他全身血液沸騰。

然而,在許久之後,他隻覺得冰涼入骨——

那是他死時。

豔烈的陽光下,火紅色的她和地上的小花,這一切都暗示著美好的未來的開始,迎麵而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冰寒,以及磅礴而出的鮮血。

他看著自己的鮮血噴灑而出,看著她袖間一閃而逝的寒光,看著她紅衣飄飄,婷婷的立在他眼前,還是那入鬢長眉,還是那上挑的鳳眼。

一如初見,那眸中冰冷讓人如墮寒窟,四周冰原裏,隻己一人。

孤獨,絕望,在這豔好的天氣裏,連青草的香味都離他遠去。

他有一身武功,在她麵前卻毫無還手之力,萬千花叢中穿過,獨傾她一人從此鞍前馬後不再停歇,連餘生也為此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