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鹿綠沒有。
她沒有十分感興趣的東西,沒有父母不支持卻一定要追求的前程,也沒有一幫願意跟著她同甘共苦的小夥伴。
她就沒有夢想。
她隻是向往自由,卻不知道自由了之後應該做什麼。
所以就這麼拖呀拖呀,拖到了現在。
鹿綠甚至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有離家出走的必要了。
因為再過半年多,她剛好要去念大學。
父母對她的誌願沒有太大的幹涉,隻要高考考得比鄰居家的女兒好,選的專業不丟鹿家的臉,安安分分平平穩穩地過完她高雅又舒適的一生就可以了。
鹿綠其實有點兒沮喪。
她比她哥有計劃性,從初一就開始悄悄存錢,初二開始規劃著宜居的城市,初三開始為自己尋找能夠自力更生的生活來源。
她計劃了接近六年的時間,什麼可能性都考慮到了,結果就在一切都快準備穩妥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壓根兒就沒必要這樣大張旗鼓精心作戰。
反正也沒人關注她往後的生活。
小姑娘歎口氣,把兜裏的一百塊錢放進床底下的行李箱裏。
坐在地麵上發呆。
大概是因為早就計劃著要出逃,鹿綠是個難得在當代社會還有儲備現金習慣的青少年。
並且一儲備就是滿滿一個行李箱。
鎖扣一打開,裏麵就是一遝遝毛爺爺,那場麵稍微有些震撼,活像是什麼反腐敗電視劇裏,貪官被抓時的破案現場和直接證據。
錢,她是有許多的。
在給錢這一點上,如果不是因為要防著鹿赤,鹿父鹿母其實從來就沒有吝嗇過。
他們無法在情感和陪伴上做到合格,但最起碼給足了金錢。
年幼時,鹿綠看多了電視劇,以為這是富裕家庭的通病。
以為全世界的富二代都是這樣的。
所以她心理平衡,沒有絲毫不滿,逆來順受地去承擔那份孤獨和疏離。
直到後來,她發現好像也並不是這樣。
七歲,鹿赤到自己家來,母親親自幫他布置了房間,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一有空就洗手作羹湯,永遠記得他的喜好。
父親也是,帶著他去公司旁聽會議,教他下棋,騎馬,打球,會批評他,會誇獎他,嚴厲而慈愛,在他的人生裏,充當了一個最好的引領者,把他培養成一個陽光而自信的好青年。
他們是叔叔嬸嬸,卻做得比親生父母還要好。
十幾年了,如果不是她和鹿赤的年齡差實在有些大,鹿綠都懷疑,她當年是不是和她哥哥抱錯了。
不然為什麼,在麵對自己時,他們眼裏甚至都沒有多少溫度。
母親隻會說,你要超過霍任真,你要比霍任真做的更好,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做的比霍任真更好了嗎?
然後父親就說,你好好讀書,不要在外頭瞎搞,丟了家裏的顏麵。
他們明明是親生父母,態度卻公式化地像兩台機器。
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還是她哪裏不如她哥哥鹿赤?
十幾年了。
鹿綠從來就沒想明白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