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小孩好不容易上幼兒園了,你以為你終於可以鬆口氣了,結果又有一大堆親子活動非要你參加,耽誤你正常工作生活,你高興嗎?養著這麼一個累贅,你後悔嗎?而且萬一小孩還會和別人家小孩打架呢?把你經營了十幾年的名聲全毀了,你能忍下這口氣?小孩......”
她劈裏啪啦講了一堆,完全沒給人留下半點插話的空隙,口條順的仿佛在背一篇已經背過千萬遍的滿分作文,連語氣都可以做到聲情並茂。
而事實上,大部分正常的家長,在遇到上述這些情況時,都不會有這麼極端的反應。
裴措沉默了兩秒,忽然開口問:“你遇到過這些情況?”
“......”
“你爹媽就是這樣把你養大的?”
“......”
鹿綠沒有回答,甚至下意識抿緊了唇,冷若冰霜地看著他。
幸好裴措的神情很平靜,連語氣都是冷淡的,仿佛隻是隨口一句,對她的回答半點不期待。
這種不帶任何侵略性和冒犯性的態度,從某種程度上也穩定了鹿綠的情緒。
於是她盯著他看了半晌,點點頭:“差不多吧。”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我對他們沒什麼怨恨。”
女生又重新坐回灶台上,挺直背脊,期望能和他平視——沒有做到。
行,那就不看。
鹿綠視線下移,把聚焦點放在他的喉結上:“我初中的時候養過一隻貓,非常小,很漂亮,但是不會用貓砂,隨地大小便,飯也不好好吃,喜歡叫,會抓人,還會把虱子帶到房間裏。你知道嗎,我養了它大概一個月,在那一個月裏,我沒有感受到半點來自於它的治愈和可愛,全部都是煩人。煩人的要死。”
“我虛偽地對塔好了一個月,每天都假裝自己很喜歡它的樣子,但是一個月後,我終於裝不下去了,把貓直接送給了朋友。”
送的非常果決。
前一天晚上貓咪抓了她脖子一下,她沒打沒罵,反而笑眯眯地親了它一口。
然後第二天一早,她立馬就把貓送了出去。
沒有一點征兆,也沒有一點後悔。送完之後依舊該上學上學,該打遊戲打遊戲。
果決冷血的要命。細思恐極。
“反正那個時候我就想明白了,你養連一隻貓都覺得煩,千方百計要把它送走。那你爹媽養你覺得煩,不挺正常一件事兒麼?畢竟人要比貓難搞多了,活的也長久多了。”
“所以對他們養而不教這件事兒吧,我不僅沒什麼怨恨,反而還很理解。”
小姑娘抬起頭,一張小臉白嫩又素淨,眉頭緊蹙,“我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他們究竟為什麼要生我?”
......
麵對她灼熱的目光,裴措下意識摸了摸喉結。
而後鬆開。
麵色如常,眉目淡定,依舊是那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冷模樣。
悶騷裝逼狗。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噢?又不是我想被生下來的,當初要生的時候也沒問過我的意見,他們想生就生了,結果生完之後,還說這是父母的大恩大德,要懂得感恩。你說,這是不是婊的過分?”
是有點。
但裴措沒有背後聊八卦的習慣,也米有在當事人麵前吐槽她父母的愛好。
所以他隻淡淡一點頭,用詞模棱兩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習慣就好。”
鹿綠覷了他一眼,輕“嗬”一聲。
又端起方便麵碗開始嗦麵條。
裴措本來以為,聊到這些話題,這姑娘心情肯定不太好。
眼眶紅一紅,掉個幾滴淚,觸景生情地開始大談未來理想和過往回憶,那都正常。
但是沒想到,小姑娘臉上幹幹淨淨的,半條淚痕沒有,話也不再往後說,反而埋著頭開始吃麵,吸吸嗦嗦喝湯的聲音特別香甜,看不出一星兒的沮喪。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還奇怪地抬起眸:“你盯著我幹嘛?看入迷了?”
裴措頓了好一頓。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他開口,說出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安慰,“別人家的小孩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你家也不好過嗎?”
“......不算太好過。”
男生思考片刻,緩緩道,“我父母早逝,爺爺七十幾歲了,身體沒有從前硬朗,目前管事的是家裏的堂叔。堂叔心思多,膽子也大,做事情不一定遵紀守法,所以家裏的人和事業都不安全,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一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