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攏了下來,窗外蟲鳴聲也跟著喧囂起來。
夏夜之中,從未有過安靜的時候。
楚沉瑜覺得屋中憋悶得慌,便隻靠在窗邊吹風。
晚風拂起她的長發,輕輕撓著她的脖頸和側臉。
她覺得有點癢,卻又懶得伸手去擺弄。
有人推門進來,珠簾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楚沉瑜偏頭去看。
是秦之亥。
這幾日不知是不是事情太多,秦之亥都沒有來陪她吃過晚飯。
秦之亥聽說,這兩日他沒來,楚沉瑜的胃口似乎好了一點,他一方麵覺得舒了一口氣,另一方麵卻又心中酸澀難當。
他人生的前十幾年,從未有過這樣艱難的時候。
他似乎生下來就是天選之子,對於功名利祿沒什麼欲望,可偏偏這些東西都飛一般朝他身上湧過來。
他天生沒有共情能力,不懂什麼時候害怕什麼是恐懼,也從不擔心受傷與死亡。
於是他就不會輸。
可偏偏,贏了一輩子的殺神秦之亥,栽在了楚沉瑜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主身上。
“仔細別被風撲了身子。”秦之亥走過去,將窗子關上了半扇。
可關上以後,他也覺得這屋子裏實在是太悶熱了。
秦之亥從前不知道要怎麼去關心一個人,如今盡力卻做,卻總覺得自己在楚沉瑜麵前永遠都是個蹩腳的存在。
“你近來很忙嗎?”
秦之亥在楚沉瑜身邊坐下,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再去把窗子打開的時候,忽然聽得楚沉瑜道。
他驚喜抬頭。
楚沉瑜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我……”秦之亥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答。
一萬句話湧到了他的喉嚨口,爭先恐後想要鑽出來。
“青海那邊的事情,是不是有點棘手?”楚沉瑜抬眸看他。
秦之亥像是個第一次和自己喜歡的人對話的小男生,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其實楚沉瑜好不容易才肯和他說話,他是不想談青海這種會傷害二人感情的話題的。
但若不談這個,他又怕楚沉瑜會恢複沉默。
“還好,”秦之亥麵無表情開口,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緊的右拳裏,出了多少汗,“這些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不需要你操心。”
秦之亥的本意是希望楚沉瑜好好休息養好身子,但不知為何這話說出來,就變了味道。
他有心想要解釋,卻又怕自己越描越黑。
“你會親自出征嗎?”
楚沉瑜忽然抬起頭來看他。
秦之亥微微抿唇。
這幾日,他的確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那個副將跟隨他多年,他是知道他的能力的。
按理來說,青海那邊,不該這樣艱難才對。
但是這幾日那副將送來的信,光是從自己就能看得出來,他一天比一天著急。
秦之亥恐怕再拖下去,青海真的要出什麼狀況。
青海出事,他在朝中的地位就會不保。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京城的,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首先會保護好你的安全。”
在秦之亥的心裏,沒有什麼比楚沉瑜更重要。
他甚至想過,如果自己輸了,幹脆就將這一切都拋棄,用最後的勢力,帶著楚沉瑜遠走高飛,離這一切都遠遠的,然後陪她終老。
“我沒關係,”楚沉瑜輕聲道,“如果你要出征,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呆在鹹陽,但是你走之前,我能不能見小安一麵?”
楚沉瑜提起沈宜安,秦之亥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仇牧起。
當年仇牧起拿下青海的時候,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吧,但他最後贏了,世人便隻會記得他的榮耀。
如若他輸了,世人就都會說,他不如仇牧起。
秦之亥死死抿唇。
他這一生,輸給誰都行,唯獨不能輸給仇牧起。
“她現在隻怕是不一定有時間見你,”秦之亥清冷開口,“宣王,隻怕是等著要將她升為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