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宴無法拒絕他這麼正當的要求,點點頭,沉默著側身讓他進來。
沈魚順利地坐到了梅宴的妝台前。十歲那年,他第一次在這裏坐下,對梅宴滿心好奇,心情忐忑不安;現在,他看著鏡中的師父,隻覺得看不夠、舍不下。
梅宴對他的打量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擺弄他的頭發。沈魚的身材太高,即使是坐著,梅宴也要是不是地踮起腳才能夠得著。
她細碎的呼吸時不時吹在耳後。沈魚的心情也跟著懸起來,癢癢的不知道該放回哪裏去。
她那雙手也很靈巧,綰出來的發髻很精神;最後再拿出一條綸巾,緊緊地束住,這就是東洲成年男子的款式了。
沈魚提醒她:“師父,我還未滿二十。”未弱冠的男子不需要戴巾。
“啊……是呢。”梅宴確實心不在焉,但是反應過來之後還是繼續動作:“算了,反正你已經結丹了,對於修士來說,就是成年!”
梅宴看著鏡中的青年,抱歉道:“本該給你好好地辦一次冠禮,都是為師疏忽了。”
沈魚淡笑,“現在也是一樣的。師父這麼熟練,一定是練了很多次吧。”
師父還想著他的冠禮!沈魚心裏還沒有開始甜,梅宴就迅速打破了他的幻想。
“這還用練?你爹的手比你還笨呢。”
梅宴回憶往事,話明顯見多了。“那時候我們到處打架,他頭發老是散,像個索命惡鬼,還得了個綽號。我本來就年紀小,幫不上他的忙,最後淨追在後麵給他綰頭發了!”
她樂嗬嗬地當成趣事來說,抬起頭,卻發現沈魚的笑容已經收斂了。
沈魚覺得這女人真是活該單身五百年。聽他這話,是該對一個喜歡你的男人說的嗎?嗯?
二人對視了一瞬,沈魚站起身,“我自己來吧。”最後一根束帶了,他又能行了。
梅宴也覺得自己仿佛有些失言;但是,作為長輩,和小孩提起他父親年輕的趣事,好像也沒有錯吧?
她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沈魚把最後一根束帶狠狠地係緊,因為用力過猛,勒到了頭皮,眼角都被拽得有些上挑了。
梅宴知道致微是不太高興。但是她已經徹底夠不著沈魚的個子,隻能紮著手呆在原地,等沈魚擺弄完,把手裏的木梳遞還給他。
沈魚放下胳膊,卻沒接,低下頭,凝神看她手裏這把梳子。
這個小物件,是梅宴用浮島上的百年柳木芯子雕刻而成。就像老母親送他的無數小玩具一樣,樣式雖然樸素,但是做工極其細致,每個梳齒都細心打磨過。
但是這把又有些不一樣,它一反常態地雕著花紋:兩片纖毫畢現的柳葉首尾相纏,就像一雙戲水的魚兒。
木紋雕刻十分細膩,刻痕已經被手指的摩挲磨得圓潤光滑,明顯是有些年頭了。
梅宴認得自己的手藝,但是又覺得好像不太對:她雖然擅長雕刻,但是對於細節的紋樣,處理得並不好。
按理說,一條簡筆畫的魚,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致了。
可這柳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