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年久失修,牆體剝落,好在尚且屹立不倒,能用來遮風擋雨,煎藥處就設在後殿一處矮屋裏,這裏頭有煙火氣息,想來從前也有炊煙。
仙羽清點手頭的藥材,沒一會兒門口多了個人影,那位方子野杵在正中央,即便衣裳破舊,他的背挺直,像根不折的青竹。仙羽見了問道,“怎麼了?”
“我清楚進太學的規矩。”方子野開了口,眼神倔強得很,“我不會麻煩你。”
仙羽失笑,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當初她入太學差點沒擠破頭,這人倒好,資質沒定就敢斷定自己能進。
“回頭等你做幾張卷子,就不會說這些話了。”
聞言方子野表情一愣,好似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語氣多了幾分痛苦,“太學也要寫策論嗎?”
仙羽含笑點頭,“實不相瞞,創辦太學那位,入道前是個狀元郎。”
這位在凡人口中名氣不小,金榜題名後棄官求仙問道,在凡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方子野睜大眼睛,略微帶了迷茫,“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傳言,是爹娘拿來唬人的玩意。沒想到狀元郎的故事是真的。”
提到已故的父母,方子野情緒明顯可見低落下去,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抱歉,我有些控製不住情緒。”
仙羽神情尷尬,出於人道主義,她安慰方子野,“為人父母者,對子女的希望不外乎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你有上進之心,令尊若是知曉,也會欣慰的。”
這話稍稍安撫了方子野,他掃了屋裏的情況,扭捏片刻,別過臉去,“祖母讓我來幫你。”
仙羽製藥時不喜歡別人在場,她思索片刻,她想到事先出發的賦清幾人,問道,“你是廣成鎮人,清楚廣成鎮情況,不如畫幅地圖,再告知我先前情況。”
這倒不難。方子野順著仙羽的指引坐下,順勢瞧了幾眼方桌上的東西,都是些案例方子,瞧上去是有趣,可又看不懂。快速略過幾眼,他便提筆在白紙上繪製地圖,他讀過書,又有一手不錯的毛筆字,一來二去倒也折騰的不錯。
畫好地圖後,仙羽又讓方子野回憶濁氣初期的情況,不巧的是那個時候方子野剛好在鎮外,對裏頭的情況一概不知。仙羽也得不出有用的線索。既然如此,她便打發方子野去找大殿的難民。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子野興衝衝趕回,拿著一疊沾了墨跡的紙張向仙羽炫耀,“仙子,有消息了。”
仙羽蹙起眉頭,被方子野的聲音一擾,原本附在藥材上的靈氣消散,化為點點熒光。方子野見了倒退跨出門外,“我是不是,打擾到仙子了?”
仙羽神色依舊溫婉,“無事,不怪你。”
她脫下手上的極冰蛛絲手套,接過方子野手中的資料,大致翻了一遍,邊看邊問,“濁氣最先出在東南方?”
外頭日頭已經散去,餘暉映襯著周遭的殘垣,霞光反射到仙羽臉上,有種白皙通透之感,方子野甚至能嗅到從仙羽身上傳來的藥香,令人心曠神怡。
仙羽拿出方子野先前畫的地圖,分析手頭情報,“東南方是坊間?”
方子野很快回過神來,伸過腦袋看過來,他注意到,仙羽的手如蔥指,襯著紙上的墨跡,黑白分明,格外好看。
“這邊有個不大不小的集市。”方子野把注意力放回紙上,順著仙羽的話回憶過去的廣成鎮,“聽說是早市,到了中午就不開了。”
仙羽若有所思,以往幾次濁氣泄露,出事地點都在偏僻處,這次反而出現在鬧市?
她還在思索這次濁氣的怪異之處,遠處傳來一聲驚呼,繼而有人笑道,“咱們就別去打擾師妹了。”
廊下關山月正拉著江鯉往回走,見仙羽看過來,關山月還衝仙羽眨眼,“師妹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仙羽一頭霧水,這個空檔賦清兩人後腳也跟著進來,江鯉見了其中一人,棄下關山月跑到其中一人身邊,“師哥。”
關山月歎氣,故意哀怨道,“江師妹真是見色忘義,見了顏師哥就把我拋下了。”
江鯉不覺難為情,相反纏緊顏之卿的胳膊,笑容甜美,“因為比起師姐,我更喜歡師哥。”
關山月意味深長哦了一聲,被告白的顏之卿臉上掛不住,生硬轉開話題,“我聽到關師妹,說保密,什麼保密,又是我們聽不得的女兒家小秘密?”
江鯉沒說,隻是關山月捂著嘴笑,“沒什麼,就是覺得師妹到哪都吃得開,即便是凡人也能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