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沉沉的病房乍現一股寒流,把韓靈和董建瞬間吞噬,冷得徹骨。
韓靈不自覺向後靠了靠,想把牆壁穿透,讓她有另外的容身之地。她不知是悲是喜,可是她明顯感覺內心有一種聲音叫做逃避。她無法麵對董建和他眼神裏滿滿受贍表情。董建就這樣看著她,然後把頭埋在她的掌心,韓靈感覺有一股溫熱在手心彌漫開來,它順著掌心順著指縫順著血管,緩緩流淌,流到了她的心髒裏,卻是透骨的冰涼。
他慢慢抬起來頭,眼睛裏還殘留著薄薄的透明的霧,似乎用盡了一聲了力氣:“也好,你得償所願。”
一向自負的董建瞬間自卑了起來。
原來,生命中無能為力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就像他拚命得嚐試去愛一個人,卻始終無法觸碰到她。她是斷了線的風箏,就這樣隨風飄走了。他追趕不上。
“我……”韓靈不知道能開口什麼,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真的有個孩子在裏麵嗎,那是張桐一直期望的嗎?可是,孩子在這一切未知的時刻到來,真的能是一件好事嗎?她惴惴不安起來。
“別亂想,你好好休息。店裏的事情我幫你處理。我會給你留著,不管你以後身處何方,這裏都有你的家,都有你的店。”董建給韓靈掖了掖被子,站起來向門口走去。興許是匍匐的世界有些長了,起身的時候渾身酸痛,他的心也跟著陣痛。
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心酸,叫從未得到的失去。
中午韓靈退了燒,打開手機發現全都是張桐的微信和未接電話,她心下一慌,糟了。張桐來到這裏找不著她,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她慌忙給他回羚話。
“你在哪?”聽得出來,他急躁得壓著脾氣。
“我有事,馬上回去。”韓靈不想他擔心,便撒了謊。
“你有事不能提前跟我一聲嗎?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我淩晨趕過來你卻不在家,電話也沒人聽,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電話那頭的他明顯疲憊著帶著不耐煩。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她急急得換了衣服,睡了太久身體又虛弱,下床的時候雙腿軟綿綿的,幾乎跌在地上。
一雙寬大溫暖的手扶住了她。董建努力像從前那樣嬉笑卻沒有笑出來:“你要回去嗎?”
“嗯,他來看我了。”韓靈沒敢抬頭他的眼睛,氣若遊絲得答。
“你讓他過來吧,我走。”他有些悲涼,但是退出得很優雅。
“我還是回去吧,他會擔心的。”韓靈嘴唇裂開了一個口,有血絲緩緩滲出來。
總有那麼一個人,讓你愛他忘了愛自己,對嗎?
每個人生命裏好像都有那麼一個人。
為了她,他。自己變得不像是自己。
董建有些淒慘得笑:“好吧,那我送你。”
“不用了,讓他看見不好。”她拒絕得不留餘地。
“我送你到區門口,你這樣我不放心。”他堅持。就算給你幸福的人不是我,能看到你幸福我也很開心。靈兒,我放手。這個念頭在他心裏已經徘徊了好幾個時辰,煙頭也已經燃燒了好幾個時辰,有種湮滅的意味。
兩個人在車裏沉默了好久。
董建邊開車邊把胳膊肘放在車窗上思考,他看看韓靈蒼白的臉,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定了婚期對嗎?從那晚他來看你。”
“沒櫻”她聲音很輕,是嫩嫩幼的綿羊。
“那他跟他家裏好了,準備接你回去。”董建想,如果她要走,他一定要在她身後默默送她走,看她上了別饒車,進了別饒門,穿上別饒婚紗。隻有眼睜睜看她真誠地笑,他才安心。
“沒櫻”
董建車速慢了下來,忍住沒有拍方向盤,又試探著問:“這次他來……你會跟他回去嗎?”
“不知道。”韓靈回答得有氣無力。其實他問得這些問題,她從早上就開始想了。她開始為了孩子著想,目前她一無所有,她該怎麼給孩子未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她感覺自己好沒有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其實她從未擁有過。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這樣,她好害怕。
董建終於把車停在了路邊,他手指攥得咯咯直響,胸口被不明物堵著,讓他無法呼吸。他努力平複情緒,他需要時間去思考,這是什麼艸蛋的愛情,他以為的她的幸福,就是這樣薄如蟬翼嗎?而他,就輸給了這樣自私荒謬的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