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醫生例行查房完,紀肖鶴披上西裝,準備出門上班。出了裏間門,才發現會客室沙發上坐著一人,因為體型龐大,占了兩個人的位。
馮誌宏臉上堆笑,衝他點頭,麵前茶幾上擺著一籃水果。
紀肖鶴的目光滑過他,腳步不停,出了病房門,才駐足片刻:“盯著裏頭。”
保鏢頷首應聲。
馮麗娟沒料到會在病房裏遇見馮誌宏,他還來得這樣早。那天在樓梯間不歡而散,之後她都沒見到他,酒店沒遇到,病房也沒有,大約是故意躲著。其實那天吼完她就怕了,悔了,可他說出那樣的話,她並不想道歉。
兩相見麵,都沒開口。
馮麗娟不自在,先推門進去看餘冉。裏間的窗簾拉開半扇,確保有陽光照進來,卻不會曬到他。
馮麗娟照著護士教的,給他翻身。馮誌宏也進來了,站在床邊看。
他這是頭回進裏間,馮麗娟下意識將餘冉本就掩好的衣角往下拉,擋住他視線,回頭睨一眼。
馮誌宏咳了聲,端起架子:“我帶了果籃來,你去洗洗。”
馮麗娟小聲道:“等我忙完。”
馮誌宏道:“不就是翻身麼,我幫你!”
“你小點聲。”馮麗娟壓著嗓子道,“你不要碰他。”
馮誌宏的火氣來了:“你什麼態度?!”
馮麗娟不說話。
馮誌宏自己把氣壓住了,軟了聲道:“去幫我洗個蘋果,我幫你看著這裏,我不動,行了吧?”
馮麗娟也軟了聲:“你沒有吃早飯嗎?”
馮誌宏嗯了聲,伸手催促她:“快去。”
馮麗娟隻好停下動作,給餘冉蓋好被子,去洗手間給馮誌宏洗水果。
路邊水果店最常見的果籃,主體是玫色的籃子,裏頭無非是些橙、梨、蘋果、葡萄、香蕉和火龍果之類的。
馮誌宏此人少爺身,吃蘋果得有人幫削皮,馮麗娟把水果刀一並清洗了,正要提著果籃出去,聽見房裏傳來一聲吼,是馮誌宏的聲音。
“你幹什麼!”
她急急地趕出去,看見裏間多了個身材健壯的男人,她認得,守在病房門口的其中一位。他們總共有四人,日夜輪班,確保門口一刻不離人。
那個男人伸出右手食指,懟在馮誌宏眼前,嘴裏禮貌道:“這裏是醫院,請您保持肅靜。”
馮誌宏看見馮麗娟,氣焰更高:“他娘的!你看看,這是什麼人!這樣對我講話!你誰請的啊?”
保鏢重複:“請您保持肅靜。”
馮麗娟擔憂地往病床上瞥了眼:“你們出來,有什麼事出來說,不要在裏麵。”
馮誌宏被保鏢拖了出來,裏間的門被輕輕闔上。
“你他——”他下麵的話沒能說完,保鏢的手像鐵箍一樣掐住了他下半張臉。
“請您保持肅靜。”
馮麗娟一手提著果籃,一手拿著水果刀,茫然的,小聲問:“這,這是怎麼了?”
保鏢道:“馮先生,保持肅靜,明白嗎?明白請眨兩次眼。”
馮誌宏快速眨了兩下眼。
保鏢鬆開手。
馮誌宏退後幾步,瞪著馮麗娟,指著保鏢,壓著嗓音吼:“把他開了!”
保鏢道:“抱歉,她不是我老板,開不了我。”
沒等馮誌宏說話,他又伸手,道:“馮先生,請主動將您的手機交給我。”
馮誌宏又退後一步。
馮麗娟問:“你要他手機做什麼?”
“他剛剛對著餘先生拍照。”
“拍照?”馮麗娟看向馮誌宏,“拍,拍照做什麼?”
馮誌宏:“我沒有!”他頭一個字是很高的音,突然想起剛剛被人抓住嘴的事情,後兩個字就放輕了,平白顯出心虛氣短來。
保鏢道:“餘先生是個公眾人物,最近網上對他的行蹤多有猜測,哪家媒體都想要一手爆料,證明餘先生真的傷重住院,我們這段時間抓到不少想混進來的。”
他說完,問馮誌宏:“請問找上您的那家出了多少錢?”
馮麗娟不可置信地看著馮誌宏:“誌宏啊……這是真的嗎?真的有人找你?”
馮誌宏罵:“你聽他放屁!”
保鏢道:“看一眼您的手機就能證明您的清白了。”
馮誌宏捂住衣兜:“我幹嘛把手機給你!我這手機一萬多塊,你摔了賠得起嗎?”
保鏢不語。
馮麗娟勸道:“誌宏,就看一眼,不會摔了的。”
保鏢也道:“如果沒有照片,我向您道歉。”
馮誌宏氣勢洶洶:“道歉就夠?!”
保鏢問:“您想如何?”
馮誌宏不說話,片刻,往門口走:“算了,我走行了吧,我以後不來行了吧!”
保鏢快走兩步攔在他麵前,馮誌宏走哪兒,他擋哪兒。最後,馮誌宏的少爺脾氣被挑起來了,動了手。
馮誌宏剛伸手,眼前就一花,臉狠狠砸在地板上,手扭在背後,慘叫的聲音被掐了半截。
“得罪。”
保鏢從馮誌宏的兜裏找出手機,伸手遞給馮麗娟。
“麻煩您檢查一下。”
馮誌宏被人掐著嘴,叫不出來,扭也扭不動,隻能斜著眼瞪馮麗娟,以此警告她。
馮麗娟放下果籃,點屏幕,無措地望了眼保鏢:“要麵部解鎖。”
保鏢道:“您用密碼試試。”
“密碼?密碼我不曉得。”馮麗娟雖然這麼說,可還是嚐試著輸進四個數,是馮誌宏的生日,果然解了鎖。
她手指有些抖,沒用過這個牌子的手機,看圖標一時沒找到相冊在哪兒,定住神,才看見圖標下的小字。
馮麗娟點開相冊,入目是十幾張連拍的,躺在病床上的餘冉。
她定定地盯了片刻,將手機屏幕麵對馮誌宏,輕聲問他:“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