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霖以前總愛說他太過於包子,他確實很軟弱,被領導訓話從不敢反駁,被學生搗亂也不會生氣。但季霖看不慣,馬奔每次批評他,季霖都要去質問他的舅舅,學生每次不聽話,季霖都要去教訓一番。然後回頭對他說:“你看看,要不是我,你得受多少氣?”
他當時笑著奉承季霖,心裏卻並沒有把那些為難當回事。季霖打小就活得驕傲,他不會理解陳思維這種人,所有的傲氣都在高中被摧毀的一幹二淨,所有的棱角都被人情冷暖磨平了鋒芒,不知道怎麼反抗,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可上天偏偏喜歡懲罰軟弱的人,把他們逼到絕境,看他們痛苦的呻吟。他願意被懲罰,但季霖又做錯了什麼,平白遭到傷害?
他隻恨自己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壞的人,一場長達十年的逃離,彎彎繞繞,又回到原點,還差點把自己的愛人搭了進去。
馬奔和季衡趕到病房的時候,看到季霖床邊坐著一個人,兩隻眼腫的像核桃一樣,手裏緊緊抓著季霖的手。
陳思維抬起頭看向他們,站起身來,馬奔忙朝他遞眼色,意思是讓他回避。
季衡卻盯著陳思維,問道:“你是?”
陳思維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比季霖還要高的個子,一身名貴西裝經過長途跋涉也未見半點風塵,鋒利的五官和季霖有七八分像,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芒,沉沉壓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心裏有了答案。
馬奔忙道:“你是季霖的朋友嗎?我們是他的親人,過來照顧他的。” 季衡還不知道季霖和陳思維的事情,他決定先瞞著。
陳思維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是他的男友。” 季霖為了他都去見了自己的母親,他不想再像個包子一樣躲在季霖背後,等著他去麵對這些親人。
馬奔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窟窿。
陳思維卻直直看著季衡,這人聞言並沒有大驚失色,他隻是眉峰一動,目光越發鋒利起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季衡終於再次問道。
陳思維低頭看著季霖安靜的睡顏,平靜道:“三年。”
馬奔已是不想再待下去,徑直出了病房。季衡仍站在原地,那股高壓似乎更為濃重,他冷聲道:“三年前,季霖才剛滿十八歲,你年紀不小了吧?”
陳思維抬頭看著他,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惱怒,坦誠道:“是,我比他大七歲,他讀大一時,我是他的輔導員,後來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但昨天我們又走到了一起。”
季衡對季霖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他隻是冷笑道:“然後昨天季霖就出了車禍?” 他來之前已經問過這裏的公安局,知道了昨晚車禍的情況。
陳思維平靜的臉色再也繃不住,他眼眶紅起來,聲音帶了一絲顫抖,“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任性的離開他,害得他追過來,被我連累,不是我他就不會受傷。我知道您一定會怪罪我,您怎麼罵我都行,因為我也恨自己。”
季衡皺眉看著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什麼後果,他都應該自己負責。”
陳思維怔怔看著他,覺得這番話太過於冷漠,不像是一個父親說出來的。他已經做好了季衡狠罵他一頓的準備,或者用各種手段逼迫他們分開,他沒想到季衡會這樣雲淡風輕。
一直在門外偷聽的馬奔忍不住走了進來,他對季衡低聲吼道:“你兒子成了同性戀,你也無所謂嗎?” 他一直認為季衡知道這件事後會和他一樣暴跳如雷。
季衡冷哼一聲,此時的神態和季霖有幾分相似,“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還管他做什麼?”
馬奔脖子梗了又梗,終於還是沒說出話來,他轉頭看了眼陳思維和床上躺著的季霖,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讓他不想再爭論。
別人父親都無所謂的事情,他一個舅舅,又能說什麼?
季衡卻突然開口道:“季霖可不是一個專心的人,性格惡劣,頑劣不堪,對你可能就一時興起,過段時間他玩厭了,你別鬧上我們家來就好。” 他身居高位,兒子是個同性戀雖然不會牽扯到他身上,但萬一事情被鬧出去,影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