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糖與清泉】
齊衡之的調查並不順利。
工程師們憑空消失,他的手下折損頗多,調查甚至沒有頭緒,除了一堆燒毀的廢鐵,現場有用的信息少得可憐。
齊衡之還要忙著自清。
俄國國會高層頗多不和諧音,紛紛質疑齊衡之是否做了某些二五仔的行徑,齊衡之扛著壓力接受情報特務處的調查,在調查室呆了多日。
第四天的時候,伊戈爾加入調查,他得以喘一口氣。
這不得休息的四天,齊衡之胡茬都長了出來,喉嚨嘶啞,看著伊戈爾的眼珠裏帶著血絲。
他說:“爺爺,不要擔心。”
“我想給謝眺打個電話。”
深夜,謝眺的胃有些疼,剛端了一杯熱水,手機就響了起來。
齊衡之發了信息給謝眺:“還醒著麼謝眺。”
“在!”
幾乎是立刻,齊衡之的電話就接了進來。
隔著幾個小時的時差,齊衡之的名字閃動在屏幕上。謝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他手忙腳亂地捋好掉下來的劉海,將被子換到左手,甚至還理了理自己睡衣的折子,好幾聲鈴響後,電話才被接起來。
“喂,謝眺。”那是齊衡之的聲音,在電子設備中微微失真,比他真實的聲音年輕些。但有些嘶啞。
“嗯嗯…”傳來謝眺不怎麼肯定的聲音。
平時他都在齊衡之觸手可及的地方,特別當齊衡之重新知道他的身份後,更是恨不得把他別在褲腰帶上。所以那是他們第一次打電話。這感受太過新奇,謝眺能聽到電話那頭傳過來齊衡之的呼吸聲。
短暫的沉默之後,齊衡之低語:“我今天好累。”
他的聲音像撒嬌又像抱怨。謝眺被他弄得愣了,見他愣了齊衡之也笑他,嗬嗬一聲,他的聲音低沉,通過電話訊號傳過來,震動得謝眺微微有些麻。
齊衡之跟他吐槽呢,這些瑣碎的事情,他平時從來不對外人說的事情,今天一件件地,通過電話傳給了另一個人。
“我一到這邊就一堆事情等著我做,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大飛機嗎?”
“嗯…”
“跟著那群政客和將軍們在台上拿著望遠鏡看,你是不知道他們把我賣給他們的黑鷹噴成什麼鬼樣子。全身都是藍綠條間隔著來,真的,慘不忍睹。”
“哈哈哈”
“還有更過分的,軍演完直接軍車把我直接就被拉進紅燈區了。要我空著肚子嫖娼,簡直就是欺負我。”
“那你可以欺負回去啊。”謝眺跟他聊了起來。他浸在齊衡之智鬥壞蛋的想象力,腦海中的Q版小人齊衡之一本正經地冒著吐槽泡泡,踩著小短腿懟人的樣子。他笑了,笑得如同月下清泉,漾開旖旎的漣漪。
“所以…調查….”
“一切順利。”齊衡之輕描淡寫地說。
他又聽到齊衡之問他:“你今天做了什麼?”
“我今晚去了語言課。”
“嗯,老師怎麼樣?”
“第一節課,他讓我們做了自我介紹,然後玩了一些小遊戲。”
謝眺的語言課是齊衡之幫他調的,他學這個不為考級,至少讓他生活上有些消遣。也讓他重新適應正常的社交關係。齊衡之又問道:“你的同學呢?”
“有大有小,很神奇,有人下了班過去的,有人是放學後過去的,還穿著校服。”
“嗯嗯,都好相處吧?”
“都很有禮貌。”齊衡之給他挑的俄語老師經驗豐富,來往的學生也都頗有教養,聽到謝眺聲音裏講到課程的興奮,他也算是一顆石頭落了地。
講著沒有營養的閑聊。他們聊著今天的吃過的飯,今天的天氣,接下來幾天的安排,甚至謝眺還跟他偷偷地說著自己老師的穿衣品味很好,他覺得外教今天的搭配很有心意,惹得齊衡之被塞了一嘴了醋,抗議了起來。他們笑鬧,不知不覺地氣氛甜得自在。
那甜,如同一顆冰糖掉進一窪清泉,那些甜味蔓延開來,盡管很淡,還是攪動了那一泉清冽的流水。
掛掉電話,齊衡之臉上的和煦暖陽漸漸褪下,冰霜重新爬滿他的臉。
謝眺的安好讓他心安,
他從不相信巧合和沒有目的的敵人。他習慣把事情放在一起整理。藤蔓多了起來,似乎意圖遮蔽什麼。而雖然被荊棘劃開血肉,他似乎也摸到了一些道路的方向。
盡管荊棘刺進了他的身體,疼痛真實刺人。
掛掉電話,謝眺一樣失神。
他忘記和齊衡之說了,那天收拾房間,嬰祺那個相框下撕掉的半張紙,上麵寫著的俄文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