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日,敖君逸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李聲聞。他一直很不習慣和人同床共寢,但這幾日睡得他骨酥筋軟,好像在日頭底下曬著,動都不想動。
難怪二哥總要找人暖床。
今日醒來他已不覺渾身燥熱,看來這陣情潮算是過去了。但他思及一說出口來,李聲聞肯定不會再陪他共枕,就懶得開口。屏風外冰魚來來回回送了幾次餐食,他都合眼裝睡,把李聲聞壓在胳膊底下。
“龍君……”冰魚再次把冷了的甘露羹撤下時,忍不住開口喚道。
李聲聞早就醒了,但怕驚動敖君逸,他一直沒有起身。此時聽到冰魚出聲,便低聲詢問:“娘子有急事麼?”
冰魚忙道:“今日有位天師到訪龍宮,說要拜訪龍君,已經在正殿上等待許久。二太子說天師有要事請龍君做主,他不能定奪,要我來請。但龍君近日身體不適,還能起身麼?”
“天師?涇川宮中可常有天師走動?”李聲聞問道,“可否勞煩娘子描述下他的相貌?”
冰魚沉吟道:“他相貌平平,實在找不出什麼特點。衣衫也是尋常的鬆花綠錦袍,通身沒有裝飾。”
“三十歲上下?”
冰魚答道:“是,麵白無須。”
李聲聞道:“我知道了,他是來尋我的。勞煩娘子跟他通報一聲,我馬上就來。”
冰魚應聲退下,李聲聞小心翼翼地縮起身子,從敖君逸的臂彎裏鑽出來,輕手輕腳地越過他走下床去。敖君逸睜開眼從後麵拉住他的袖子:“你去哪?不管我了?”
李聲聞回過身來,和聲道:“龍君還覺得不適麼?”
敖君逸哼了一聲,抱著被子滾進床榻內側。李聲聞俯下身來,從他手裏扯出被子蓋到他身上:“龍君情動將近五日,眼下應該快好了,請稍加忍耐。我去去就來。”
他更衣梳發,衣冠楚楚地走出門去。敖君逸從殘餘的水汽中嗅到不同尋常的味道,悄悄起身尾隨他走出去,對沿路的侍兒們投以警告的眼神。
李聲聞像他說的那樣走進正殿,敖君逸留在門外的暗影裏,從門縫裏偷窺殿中情形。
他不在殿中,二太子便坐在主人的正座上,正神情專注地煎茶。客席上卻坐著個麵目平凡的中年男子,自斟自飲樂在其中,他腳下倒著三隻空壺,臉上已帶酡紅。
李聲聞對二太子頷首示意,走到男人麵前,笑道:“葉天師,別來無恙啊。”
葉天師抬起醉眼,也笑了起來:“哎呀,我來龍宮向涇川君討還郡王,沒想到一抬眼,郡王就在眼前!”
他殷勤地斟了滿杯酒,遞到李聲聞手邊:“郡王,飲一杯龍宮仙釀,隨我回去罷?七郎思君甚切,食不下咽,借酒澆愁,我實在不忍心見他如此消沉,就來接郡王還朝了。”
李聲聞調侃道:“我看天師是心疼自己的美酒被七郎糟蹋了罷?”
葉天師擠眉弄眼道:“郡王又不是不清楚,七郎慣從我這裏搶酒喝,才從閬風苑討的瓊漿,我還沒舍得開封,就被他派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