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忽然覺得,俞輝堂的身影正在和李玄京重疊。
俞輝堂將冰矛擦拭幹淨了,用布條包裹起來,背負在自己身。三人在冰窟裏休息了一陣,繼續上路。
一路上盡是唐芝沒有見過的奇異風景,赤那便細細地向唐芝介紹那些《山海經》或是《本草綱目》裏不曾記錄的動植物。
唐芝覺得自己若是走出昆侖山,一定能夠寫出一本銷量很好的旅行筆記,就此改行做旅行作家,她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偷樂起來。
眼前所見的景象,恐怕是世人無法想象的,自己若真的將所見所聞寫下來並發表出去,大概也會被歸類為是天馬行空的幻想係作家,然而大自然卻能將一切人類無法想象的異象變作真實。
“這些動植物雖然不會傷人,但也碰不得,他們都發生了異變。”赤那的語氣低沉了幾分。
唐芝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她注意到了一頭長著細長尖角的羚羊,那獨角羚羊正在冰原石縫中啃食著石蓮花,動作看起來平常無比,然而羚羊的眼神卻有些不對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唐芝詢問道。
“隻有去玉虛峰看了才知道,我聽族裏的老一輩講,玉虛峰頂有一處蓮花池,每隔千年結一朵青蓮,如果青蓮枯死,昆侖山周圍的生物就會遭殃。”
唐芝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茫然。
“這隻是誤傳而已,但真相也差不多。並不是青蓮會影響昆侖山上的生物,這青蓮隻是一種相當於生命監測裝置的東西,青蓮若發生異狀,說明昆侖山的環境不再適合這些生物生存下去,但是……如果讓那些生物走出昆侖山的話,遭殃的隻會是人世。”俞輝堂補充道。
“那麼,青蓮以前曾經枯萎過嗎?”
“在千年以前,曾發生過一次這樣的狀況。”
赤那的神色變得冰冷起來,像是回憶起了某些沉重的過去。
“這些都是傳聞,我還沒有親眼見到青蓮,等上了玉虛峰,一切都能弄明白了。”俞輝堂接道。
“我覺得……青蓮未必是你說的生命監測裝置。”唐芝開口道,“既然師父在書信中說混沌必須被放回昆侖山,那就說明昆侖山內存在壓製混沌的某種東西。為什麼青蓮枯死,生靈便會發生異變呢?這些生靈能夠在昆侖山中安然度日,或許正是因為青蓮的庇佑。”
俞輝堂眼中的那抹光輝黯淡了下去,似是無法相信唐芝所言。
“這不可能,如果你所說的是正確的話,就隻能說明……她當年騙了我。”
唐芝感到自己的心髒被揪了起來,她一時無法給予回應,隻能抿起唇注視著失神的俞輝堂。
“我們遇到麻煩了。”赤那忽然開口道。
俞輝堂抬起頭,循著他的視線望去,見到了冰原上隆起的白色小丘,那小山丘上縈繞著藹藹霧氣,看起來正在高速移動中。
一座會飛的山丘?唐芝覺得自打進入昆侖山以後,自己的眼界已經夠開闊了,卻沒料到眼前還有額外的驚喜在等著她,她感到心中澎湃。
俞輝堂麵色陰沉,扭頭見唐芝眼中湧起異樣的興奮之情,頓時沒了脾氣,他的這位禦主總是在旁人緊張時沒來由地心大,昆侖山中的每一隻生物都讓她感到驚奇,如果沒有赤那出麵提醒,這會兒唐芝恐怕已經將那隻獨角的羚羊當獨角獸來騎了。
“是鯤。”俞輝堂低聲道,“如果它也已經發生異變的話,就不好對付了。”
“鯤?北冥之魚?”
唐芝注視那座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小山丘,瞳孔之中倒映出了白色大魚的身影。那是一隻看起來很像鯨魚的巨大生物,雖然體型龐大,但飛行的動作卻很靈巧。
唐芝情不自禁地張開了雙臂,她聽見了一串奇妙的旋律,很像鯨魚的歌聲,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聽懂了鯤的叫聲。
身形巨大的鯤接近透明,身周裹挾著茫茫霧氣,它在唐芝頭頂徘徊了幾圈,發出了冗長的低鳴,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蕩過來。
那場景實在像極了一場空前絕後的相遇,女孩在白色霧氣的披拂下仰起頭凝望著半空中的鯤,對她露出了微笑,眼中盈滿了光輝。
“它能載我們去玉虛峰。”唐芝回過頭對俞輝堂與赤那說道。
玉虛峰仿佛在用它特有的方式無聲地歡迎故人歸來,淹沒在風雪之中的嶙峋山石上蜿蜒出了一條細蛇般的棧道,鯤將他們放在了一處傾塌的山門前。
赤那爬上碎石堆,將石柱上的落雪拂去,注視著銘刻於山石上的文字。俞輝堂仰起脖子,見到了幾處隱沒在雲霧見依稀可辨的黑色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