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當日,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因而又問了一遍新娘子同樣的問題。
“你是真心願意嫁我嗎”
陸窈窕看著他, 鄭重的點了點頭“真心實意。”
“會後悔嗎”
“不會。”陸窈窕握住他的右手,“我從南京一路流浪到這,爺爺死了以後,我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是徐先生你收留了我, 若沒有你, 我早死在破廟裏,哪有機會讀書寫字, 哪有機會知道人生而平等這五個字, 哪有機會期盼著天亮和自由。”
徐君廷摸了摸她的腦袋“可這樣, 你就真變成童養媳了。”
“那就童養媳吧, 徐先生都不在意了, 我又為何要在意”
他穿著黑色燕尾西服,不同於他穿警官服的時候,讓人不容親近, 多了一絲文雅俊儒。
在賓客們的起哄聲中,有賀既明幫他在外頭擋著,算是可以順利入洞房了。
看得出來,路窈窕在緊張, 徐君廷並沒有碰她, 而是和她並排坐在了新床上。
他聲音溫和“如果你怕, 今天我不會碰你。”
陸窈窕忽然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把徐君廷也給嚇了一跳。
隻看她麻溜的褪去了自己的新娘裝束,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他的麵前。
徐君廷不動聲色,倒要看看她想做什麼。
她站著,他坐著,徐君廷的眼神看在不該看的地方,漸漸有些暗了。
一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隨即她坐在了他的腿上,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裏。
“我她們教了我一些,可我也沒記全”她聲音顫抖著。
徐君廷終於失笑。
這個小姑娘呀。
他一手環在她的背後,一手按在她的頭上,低笑了兩聲“記不全也無妨。”
“啊”她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他。
“你這麼看著我,我哪兒還有那個心思。”饒是再冷硬的男人,麵對溫香軟玉,也終於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把心裏最柔軟的那一麵展露給她。
更不要說,他從未對她設防過。
“沒有”陸窈窕有些煩惱,“可不能沒有呀,這是洞房啊。”
徐君廷捏了捏她的臉,她吃疼的嘶了一聲,隨即一個天旋地轉,就被他壓在了床上。
陸窈窕心砰砰跳,閉上了眼睛。
可是他又笑了而且笑的特別大聲。
陸窈窕睜開眼一把推開他,側過身不理他了。
“窈窕。”他停下笑聲,“若你把自己交給了我,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陸窈窕小聲喃喃“誰要退路誰要去。”
男人終於投降,從背後牢牢將她抱住。
“我是紅黨,是他們眼中的反動分子,這你是知道的,現在我被停職,正在接受政府的監視,可我不會放棄自己真正的身份,哪怕這個身份會給我帶來危險。”他低低的話語,宛若這房間裏昏暗閃爍的燈光,忽明忽滅,“可你不是,現在日滿尚且和平,活得雖不至於富貴,但也和平。”
她轉過身子看著他,語氣堅定“我不要。”
徐君廷眼神複雜。
“這種屈辱的和平,我寧願不要,這片國土,自始至終就是屬於中國人的,孫先生好不容易推翻了清政府,為什麼又要再次接受一個新的封建統治”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是從幾十萬冤魂中的南京城逃出來的,我曾親眼見過那些拿著三八槍的惡魔是怎樣對待那些百姓,如今那些惡魔擺著一副偽善的麵孔,和政府沆瀣一氣,企圖徹底統治整個國家,徐先生,你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為國家著想的戰士,我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苦笑一聲“我竟然有些不知道,給你看那本紅冊子,是對還是錯。”
“封建統治終將覆滅,而資產階級也終會倒下。”她忽然激動地握緊了拳頭,“真正能拯救中國的,隻有偉大的社會主義。”
“窈窕女士,思想覺悟很高,是個好同誌。”
“嘿嘿,過獎過獎。”
紅燭熄滅,新房被夜色籠罩。
天會亮的。
-1945年2月。
滿洲國岌岌可危,日方已經失去控製中國領土的資格。
“潛伏任務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帶著一家人盡快坐火車離開哈市,剩下的自會有同誌替你解決。”
徐君廷終於卸下了這一身的擔子。
早在一年前,他就徹底脫離了嫌疑人名單,直升科長,是賀既明推薦他坐上這個位置的,因此一切還算得上順利。
“先生,我們能等到那一天嗎”
他拍了拍她的肩“會的,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