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盧叛亂的消息傳入朝廷,一向視劉裕為萬裏長城的朝廷亟忙詔令他入都,守衛根本。
他是一個細致縝密的統帥,每一次重大出征都要考慮誰在後方留守,此次也不例外。他用人的標準新穎獨到,不拘一格,當然他不是聖賢,能掐會算,也有失誤的時候,也會看錯人。韓範是在北伐南燕時投降過來的大臣,按一般道理講,沒有幾年的使用、鑒別和考驗,不可能放在重要的位置,然而在離開下邳的時候,竟讓韓範留任八郡都督,而他的故舊部將向彌僅僅是一個夾輔的角色。
他相信韓範的忠誠,也深知韓範在南燕遺民心目中的地位,對於穩固齊魯大地與防止後秦軍隊極有可能的偷襲具有重大意義,謀畫已定的他用信任的目光問及韓範有無困難?
韓範受此殊榮,內心說不出有多感激劉裕,欣然領命。隻見他臉色凝重,向劉裕信誓旦旦:“大軍南還,青、冀二州自然空虛,我與向彌將軍對後秦暫時采取守勢,睡覺也會睜一隻眼,請大都督放心。”
劉裕滿意地笑了,鷹隼般的眼睛掃視一群赳赳武將,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向彌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語重心長地說:“咱們從小光著屁股在一起長大,誰也了解誰的脾氣,我走後,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呀。”
向彌心領神會,從班列中昂然站出來,聰明地問:“大都督有何交代?”
劉裕不放心地叮囑:“你是綠葉,韓範是紅花,不能冒犯韓大人半絲半毫,更不能搞內訌。”意思再明白不過:韓範已歸順東晉,彼此成了一家人,是我重用的人,你向彌可不能仗著我的關係,用老眼光輕看他,二人要戮力同心,以免鑄成親者痛、仇者快的大錯。
“保證大都督得勝回朝時,青、冀二州固若金湯。”向彌拍得胸脯咚咚響。
劉裕聽到兩個人的保證,又叮嚀囑咐一番,才放心地率大軍離開下邳,急衝衝趕至山陽,就在這裏,皇帝的詔旨來了。
這是一道何無忌戰死的喪報,使臣見了他,宣讀了聖旨:“無忌秉哲履正,忠亮明允,亡身殉國,則契協英謨;經綸屯昧,則重氛載廓。及敷政方夏,實播風惠。妖寇構亂,侵擾邦畿,投袂致討,誌清王略。而事出慮外,臨危彌厲,握節隕難,誠貫古賢,朕用傷慟於厥懷。其贈侍中、司空,本官如故,諡曰忠肅。”
劉裕接到詔旨,猛然一驚,倉促之間,他讓隨從準備一些兒祭品,遙奠無忌的亡魂:“無忌弟,我來祭奠你,相當初咱們破孫恩,滅桓玄,氣吞山河,意氣風發,何等英雄,今日不幸隕身豫章,朝廷折一大將,我喪一益友。”他忍不住涕泗橫流,放聲大慟,感情真摯,讓在場的部將無不嗟呀,看來這是凝聚人心的最好的途徑和辦法。
何無忌戰殄,長江上遊失去一個重要屏障。劉裕心憂如焚,領著幾十騎一路上卷甲疾趨,馬不停蹄,倍道兼進。
他們馳至準上,遠遠地又看見一撥朝廷來使,沒等使臣開口,劉裕心急火燎地問:“賊兵攻到建康沒有?”
使臣看到劉裕,如釋重負,輕鬆地回答道:“建康眼下沒有發現賊兵,但全城已經戒嚴,靜候劉公率大軍馳援。”
劉裕長鬆一口氣:“此乃皇上洪福,社稷幸運。”他雙腿輕輕夾一下馬肚,棗紅馬昂首奮鬃,撒開四蹄,向前飛馳而去,使者緊隨其後。
他們馳至江濱,幾艘小船停泊在渡口,劉裕“籲”一勒馬韁繩,棗紅馬善解人意地停住。
劉裕跳下戰馬,隻見狂風掛著尖厲的哨聲,把江邊的樹木吹得歪歪斜斜,有的連根拔起,破空而飛。江濤滾滾,澎湃激蕩,帶著巨大的轟鳴,向岸邊肆虐地湧來,到了岸上濺起一尺多高的浪頭。
對於險像環生的這一切,劉裕無所畏懼,吩咐部下,上船渡江。
部下望著滔天巨浪,心生畏怯,紛紛勸阻劉裕:“風急浪大,渡江非常危險,我們能不能等風平浪靜再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