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蘆生逐水流,漫漫競天半 第一百零六章 桓謙之死(1 / 2)

道規是一個風流倜儻、胸有大誌的男兒,在平定桓玄的叛亂中,功勞僅次於劉裕、劉毅、何無忌。他曾被盧循擊敗,由於道覆急著在桑落洲合擊劉毅,致使盧循的兵馬東下了。這無疑減輕了他在西線的壓力,但荊州與建康之間的廣大地區陷入盧、徐賊寇的虎口,朝廷與他之間的音訊被無情地隔絕了。

等盧、徐叛軍從建康碰壁回來,道規的部隊已基本恢複元氣。他派司馬王鎮之、天門太守檀道濟、廣武將軍到彥之,率兵東征,試圖打通阻隔,把建康與荊州連成一片。

苟林獲知消息,催動秦兵來了個急行軍,提前趕到鎮之的前頭,預先布下天羅地網,靜等鎮之到來。

鎮之哪裏知道厄運在等著他,粗心大意,毫不提防,鑽進苟林的埋伏圈。伏兵像螞蟻似的湧出來,許多荊州兵做了刀下之鬼。

鎮之拈著一條槍,拚命抵抗,想殺出一條血路突圍出去,苟林一眼看出他的意圖,指揮秦兵圍著他,輪番廝殺,死活不退,鮮血染紅他的戰袍。

情況萬分緊急,在後邊押陣的檀道濟得到他中了埋伏的消息,二話不說,縱馬橫刀,殺入重圍。

鎮之本來不抱任何希望,準備豁出一條命血灑疆場,遠處突然傳來檀道濟呼喊他的名字,聲音開始被刀劍砰砰的撞擊聲淹沒,後來又隱隱約約在他的耳畔響起,再後來變得異常清晰。他不由喜上眉梢,連聲高喊“檀將軍,我在這兒”,信心比原來足了,出手更敏捷了,後秦兵倒在他眼前的數量在不斷地增多。

轉眼間,檀道濟衝到他的眼前,砍死幾個敵人,向他擺一個走的手勢,雷霆萬鈞似地殺出重圍。二人不敢戀戰,帶著幾千殘兵,往荊州方向敗去。

苟林首戰告捷,盧循設宴招待,授他為南蠻校尉,並拔兵兩萬,幫助他圍攻荊州,大有不吞並荊州不罷休的態勢。

苟林的兵進屯江津,桓謙的兵進據枝江,滿地是亂跑的兵勇,燒殺奸淫,無惡不作。

荊州士民恐懼萬分,朝夕數驚,許多人收拾好行李,打算到鄉間避難。

然而,道規卻出奇地鎮靜,一個人在屋裏獨自籌畫,誰也不見,也不許誰來見,想啊想,想得頭都快炸了,終於想出一條破敵的妙計。

他把將佐召集到自己的衙署,不慌不忙地分析形勢:“荊州腹背受敵,賊勢甚盛,士民們懷疑我們守不住荊州,因而出現了惶恐的現像。”

將佐們仰起臉,驚奇地看著吃了敗仗依然從容自若的道規,靜靜地聽著他那洪亮的聲音在大堂裏回蕩:“他們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因為現在進攻荊州的敵人有六萬多人,而我們呢?僅有兩萬人,力量懸殊太大。”

道規知道城內士民們都在考慮自己的去向,強留是留不住的,不如來個順水推舟,更何況這部分動搖的人一旦留下來,還會影響那些原來不動搖的人,他想透了,也看透了,說:“留人留不住心,我想東來文武官員足以拒寇,可不煩擾荊州士民,願留下守城的我們歡迎,願意離開的我們歡送。”他的決斷是那樣的英明,是那樣的順勢和得人心,足見他的風度不亞於任何有建樹的人物,他的話非常大度而又通情達理,可以說在曆史的天空仍然不失神韻。

言必行,行必果,他是一個恪守自己諾言的頂天立地的男兒,開完軍事會議,立即命令戰士們大開城門,徹夜不閉,任令自由出入。

他又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將軍,深知稍有疏忽就會導致全軍覆滅的危險,表麵上看,荊州百業照舊,市井不驚,安堵如常,若無其事,暗中他卻加緊布署,日夕增防。

荊州士民們聽了官吏們的宣傳、許諾與保證,深深地感動了,他們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有良知的人,不禁為道規高超迷人的政治人格和魅力吸引住了,反而齊刷刷地留在荊州,沒有一個人出走。

雍州刺史魯宗之聽說荊州被裏三層外三層包圍,便率領一萬精兵從襄陽出發,抵至荊州馳援。

誰去迎接魯宗之?荊州城內外當時形勢錯綜複雜,各種突發因素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很難想像在迎接的半途不發生什麼意外。

檀道濟勸道規抵防宗之:“荊州四麵受困,魯宗之情不可測,將軍不能不防。”

道規暗想:“如果魯宗之真的來救援,那荊州無疑多了幾分勝算;如果趁火打劫,那荊州岌岌可危。看樣子不像後者,自己不能亂懷疑,有時亂懷疑會讓人寒心,如今正在用人之際,絕不能出此下策。”想到這裏,他斷然否決檀道濟的勸諫:“宗之忠心可鑒,不必疑慮。”

他脫下戎裝,換上便服,一個人要大大咧咧去迎接,急得檀道濟慌忙阻攔:“非常時期,將軍不能一個人前去,要多帶幾個人去,以防不測。”

道規拍著檀道濟的肩膀說:“江左風流,唯有謝安,矯情鎮物,為後世傳。”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道規也要做一回風流人物,在嚴峻的形勢下表現出超人的膽略與鎮靜。

道規說完,大步走出衙門,一個人躍上馬,單騎駛到城外,歡迎魯宗之,也真夠大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