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徐倉皇遁走,跑到潯陽城,剛想喘口氣,劉敬宣、劉藩、檀韶率著大隊人馬旋即攆上,城內外頓時響起深沉的鼙鼓敲擊的咚咚聲、高昂的噅噅的戰馬嘶鳴聲以及刺耳的可怕的刀劍撞擊聲。
猶如驚弓之鳥的盧、徐兩個人顧不上收拾,一溜煙兒退到豫章,餘勇可賈的對方好像故意與他們作對,又攆至豫章。
他們氣喘籲籲跑到左裏,對方才停止追擊的腳步。他們稍事休整,命令殘存的將士們伐取柵木,構築水寨,想固守左裏。
徐道覆乘著快船,繞著水寨巡視一圈,覺得防守牢不可摧,才怏怏不樂地返回自己的大寨,讓廚子切了一大盤熟牛肉,取出一壇保存多時不舍得喝的好酒,邀盧循同飲,邊飲邊發感歎:“劉裕果然厲害,打得我們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盧循知道道覆後悔起兵了,但事到如今,再責怪又有何用,不由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輕輕地問:“後悔了?”
“當初你竭力反對起兵,或許能苟全求存,現如今果然像你所說的那樣。”徐道覆抄起一塊肉送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咀嚼,捧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說不出的煩惱與懊悔。
盧循極力安撫道覆:“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亂世,提劍平定天下,成者為侯,敗者為賊,有何後悔呢?咱兩個人出生入死,縱橫天下十幾年,也該知足了,倘有不測,絕不搖尾取憐。”
“恐怕左裏也守不住啊。”道覆的情緒悲觀到了極點,長歎幾口氣,眼圈滴下幾顆渾濁的淚珠。
盧循從起兵時就有最好和最壞兩種打算,因而能坦然麵對眼下最糟糕的局勢,他飲一口酒,在嘴裏細細地回味,良久才咽進肚裏,意味深長地說: “氣可鼓而不可泄,死馬就當活馬醫吧。”
兩個首領在寬敞的船艙裏唉聲歎氣,喝著悶酒,直喝得昏昏沉沉。此時一輪明月衝破陰雲的遮蔽,懸掛在茫茫的浩瀚的天際,寒冷的月光傾瀉在人聲鼎沸的船上,也傾瀉進他們的船艙。他們撇下酒具,沮喪地走出來,來到船邊,斜倚著船舷,靜聽著嘩嘩的江水拍打船底的聲音,任寒烈的江風吹拂他們模糊的醉眼。他們平安度過一個借酒澆愁的夜,今後的日子是好是歹?他們也不得而知,肯定是刀與劍、血與火的生死較量。
翌晨,太陽從寒冷的江心升起,射出無數道耀眼的金光,深綠的江水像往常一樣奔騰不息。晉軍飽飽地吃過早飯,拔錨起航,往左裏集結,他們士氣高漲,鬥誌昂揚,準備在此處全殲叛軍。
大戰前摸清敵方的部署是必要的,以便於製定出一套合理的作戰計劃。劉裕領著幾個心腹將領,乘著高大的樓船,環繞叛軍水寨,進行詳細勘察。
他不放過任何疑點和難點,讓幕僚形像地畫下水寨圖形,覺得準確無誤,才返回來,他鼓勵諸將道:“從其布陣特點看:‘守而無攻’ 四個字,這說明盧循沒有力量抗衡我們。”
將軍們聽了劉裕的話,心中蕩起喜悅之情,一個個眉開眼笑。
敬宣同大家夥一樣快樂著,一張潤紅的臉閃著興奮的光彩:“太尉,我軍一路勢如破竹,捷報頻傳,殲滅盧循、徐道覆二賊為期不遠了。”
“是啊。”將軍們紛紛點頭稱是,覺得這場戰爭快要結束了,與家人團聚的日子快要來了。
就在將軍們興高采烈之際,一股狂飆突然迎麵刮來,隻聽哢嚓一聲,將軍們抬頭一看,原來是旗杆被吹折,“劉”字帥旗打著旋兒,飄落到江中,順著長江,漂流而去。
帥旗吹落是不祥之兆,特別在大軍即將開戰前,更是牽動每一個人的神經,將軍們一個個大驚失色,望著浩瀚的長江徒喚奈何。
劉裕看將軍們情緒跌落,心頭一沉,旋即哈哈大笑,對帥旗吹落不以為然。
敬宣不解地問: “帥旗吹落,太尉不僅不憂愁,反而放聲大笑,這是何故?望太尉謹慎用兵。”
“帥旗吹落固然不吉利,但看怎麼解釋,覆舟山戰役舉行前,帥旗也吹落了,那次戰役我們打敗了桓謙和卞範之。圍攻廣固城那天,眾將以為亡日,往攻不利,我們往攻,結果活捉慕容超。今天吹落帥旗,必破盧循,請諸位勿疑。”劉裕說出的道理果然與眾不同,確有他的過人之處。
劉裕的一番話讓籠罩在眾人心中的陰霾盡皆驅除,將軍們仔細一琢磨,覺得他的話太有道理了,事在人為,單憑旗杆吹折就判斷勝負,未免荒唐!
劉裕回到大營,升帳調兵遣將,威嚴地命令:“藏熹何在?”
藏熹是劉裕的大舅子,氣昂昂地閃出來大聲答到。
“命你帶一千水軍,手執大斧,砍翻叛軍的水柵,為大軍前進排除障礙。”劉裕知道藏熹善於用大斧,部曲統統練斧,此次盧循依柵為險,不砍翻水柵,大軍無以續進,正好把他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