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處、沈田子端掉盧循老巢是一個大行動,盧循在前線竟然毫無所聞,可見當時的消息和交通多麼閉塞。
盧循在左裏戰敗,喪魂落魄逃回,劉藩率晉軍精銳在後邊窮追猛打,他感到朝廷軍隊與從前打法大不一樣,從前擊潰就停止追擊,而如今務求全殲,他內心深深感到對生命的依戀和對死亡的恐懼。
他決定利用嶺外廣闊的空間遲滯晉軍的行動,於是南奔番禺。
他沿路收攏從左裏潰敗下來的殘兵敗將,大約一萬多人,這是一個不小的數值,經他稍微調教,又恢複戰鬥力。
隊伍像一條蜿蜒的長蛇緩緩行進,盧循騎在馬背上,一顆永遠思考的腦袋又在思緒萬千:“盡管聯軍在建康、南陵、枝江、豫章口、巴陵、大雷、左裏輸得很慘,但能夠保存下來這支隊伍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我要讓這支隊伍在嶺外立穩腳跟,重振雄風,讓朝廷和劉裕望之興歎,無可奈何。”
他正打著如意算盤,抖落戰袍上的白霜,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懶洋洋地打個嗬欠。
前邊傳來急促而又清脆的馬蹄聲,他抬起頭一看,隻見一騎飛奔而來,馳到他的眼前,“籲”一聲猛勒韁繩,馬頓時發出高昂的嘶鳴,噴著濃重的白氣,不停地刨著蹄子,原來是在南陵獨自逃跑回來的範崇民將軍。
範崇民在馬上拱手施禮,直言相告:“孫處、沈田子利用我們北上爭衡之際,偷襲番禺。”
盧循聽了他的稟報,大驚失色,但旋即鎮靜下來,俊秀的臉變得陰沉而又難看,壓低聲音隻恐怕別人聽見:“你淨能胡說八道,番禺若遭偷襲,怎能沒有一點兒消息?退下去,不要動搖軍心,擅生是非。”
“軍中無戲言,我有幾個腦袋敢謊報軍情?”範崇民忙不迭地辯解。
範崇民剛說完,又傳來一陣慌亂的沉重的馬蹄聲,隻見一個哨探飛奔而來,再次稟報番禺失陷的消息。
盧循仍然不相信。
飛騎接二連三地來報,都是證實番禹失陷的壞消息。
盧循沒有理由不相信了,不由怒氣填胸,竟然經不起番禺失陷的打擊,從馬背上跌下來,昏厥過去。
眾將圍著他進行搶救,半響他方才蘇醒過來,雙眼垂淚,聲音淒楚:“敵人占據番禺,讓我們有家不能歸,這可如何是好?”
“攻下番禺,重樹義旗。”將軍們群情激昂,紛紛請戰。
盧循見眾情可用,握著大夥兒的手,拜托道:“也隻有打回老家去這個法。”
激憤的三吳男兒倍道兼行,馳至番禺城下,把城池團團包圍起來。
孫處看賊軍湧來,緊閉城門,組織軍民上牆,誓死抵抗。他深深地知道,僅憑他的一千兵馬抵不住盧循的哀兵,幸虧他打下番禺城采取安撫的策略,番禺的百姓得到實實在在的實惠,樂意為他所用,盡管他沒有募兵,卻意外地增添了不少守城的力量。
城高池深的番禺易守難攻,盧循想攻克沒那麼容易。他的將士在喊殺聲中,一批一批地倒在城牆下和壕溝邊,一批一批地越過自己弟兄的屍體向前衝去,隻要不鳴鑼收兵,攻城就不會停止,不管死傷有多少,有多麼慘烈。幾個驍勇的將領立馬戰壕邊督戰,紛紛被箭簇射中,從馬上倒下來,他在遠處看見,心頭忽然緊縮起來。
一攻一守,晝夜不停。孫處眼熬紅了,斑白的鬢發在料峭的寒風中飄動。他不敢有絲毫怠息,率領晉軍以一抵十,以少擊眾,以弱勝強,盡管城上守禦力量薄弱,但他們憑著堅忍不拔的毅力,與盧循相持二十多天。
城下盧循焦躁暴怒,城上孫處鎮靜從容。城下賊軍憑著人多勢眾,衝擊波一波接著一波;城上軍民同仇敵愾,打退賊軍一批又一批的進攻,直殺得天日無光,風雲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