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台(如今河南滑縣東)是北魏南部的重鎮,它的北邊是古老的奔騰不息的黃河(曆史上的黃河幾經改道,現在在滑縣的南邊),如果西征長安,這是一條非常好的水上通道,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是一個兵家必經的地方。
冀州刺史、征虜將軍王仲德統領水軍,從泗水出發,挖開巨野澤(今山東巨野北),進入黃河,不可避免地路過此地,隻見寬闊的河麵遊弋著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舟楫,各種顏色的軍旗在秋風的吹動下呼啦啦地飄動,長短不一的刀槍劍戟在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閃射著銀色的刺眼的光芒。
北府兵兵強馬壯,士氣高昂,浩浩蕩蕩,向滑台開來。滑台的守將尉建站在黃河的南岸,看到北府兵強大的陣容,兩條腿哆哆嗦嗦轉筋了,額頭、額角不停地浸出細密的汗珠,紫紅的嘴唇不時地咂著,典型的一副未戰先怯的可憐相。他心裏不停地嘀咕:“這麼強悍的軍隊進攻滑台,叫我如何抵擋?”
尉建還沒有與王仲德接觸,就錯誤地判斷對方要來進攻他,心中懼怕了,“跑吧,別等敵人來打再跑,那樣跑就來不及了”。他放棄滑台城,北渡黃河,逃走了,他也太過敏了。
王仲德接到偵探的稟報,心中暗暗感到可笑:“一個沒用的家夥”。他知道東晉與北魏簽訂著友好條約,兩國互不侵犯,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有接過占領滑台的命令。
可北魏的守將不戰自逃,滑台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城,仲德即使再恪守同盟,也禁不住產生了到滑台歇歇腳的想法,於是他和他的水軍停泊黃河南岸,順勢進入滑台——一座友好的雙方沒有宣戰的城池。
一匹快馬加急馳向遠方北魏的都城,一場涉及南北外交的序幕正式拉開了。
涼爽的秋風拂過平城(如今的山西大同,當時的北魏首都),金色的太陽照耀著城內巍峨壯觀的宮闕,一群群活潑可愛的鳥兒在皇家禦苑蔥綠的樹林飛來飛去,唧唧喳喳地叫著。在一座恢宏大氣的宮殿裏,明元帝拓跋嗣攏著兩道濃眉,冷漠的、憂鬱的目光順著院內一枝孤零零的螺旋式爬升到樹椏上的瓜秧,正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
北魏從建國那天起,便對立嗣定下非常嚴格而且近似殘酷的規矩,隻要誰被立為太子,他的生母就必須賜死,這是仿造漢武帝劉徹汲取呂後專權危及社稷的教訓,賜死自己心愛妃子鉤弋夫人的做法。
道武帝拓跋珪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拓土開疆,打敗許多強悍的對手,但他為求長生不老而長期服食寒食散(一種含汞的藥物),不但沒有起到保健的效果,反而損害了自己硬朗的身體,恰值風華正茂的他看上去卻十分憔悴、蒼老和多病,情緒暴躁易怒,動輒殺人,讓本來聖潔的皇宮充滿血腥。就在他的大兒子拓跋嗣被立為太子的那年,他毫不心軟地賜死了自己心愛的劉貴人,並把太子叫到宮中訓誡:“呂後在曆史上演了一場子弱母壯、母後臨朝亂政的戲,讓後來的皇帝都引以為戒,我現在立你為太子,仿效漢武帝的作法,也是為了國家的長久之計。”
太子天性孝順,聽了生母被賜死的消息,不啻晴天霹靂,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被寒食散折磨得煩躁不安的道武帝生氣了,怒叱兒子出宮:“娘的個屄,不成器的兒子,滾出去。”
盡管父皇的原意是為太子將來治國著想,但與生母相濡以沫的太子覺得這一切太殘酷了,回到自己的住處不斷地痛哭,史書上稱日夜號泣。
道武帝震怒了,派人召太子進宮,太子的左右見勢不妙,紛紛勸太子不要入宮:“皇上在發怒時極有可能喪失理智,太子不如先到宮外躲避風聲,等皇帝消氣後,再入宮不遲。” 太子了解父皇,知道父皇在盛怒的時候,什麼都可能做出來,暫時躲避是明智的,於是帶著兩個隨從,偷偷地溜出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