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劉宋王朝的締造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遷都大計(1 / 1)

後秦帝國就像一朵枯萎的花凋謝了,東晉朝廷可謂如日中生,喜氣盈庭,上下歡慶,然而此時遠在長安的劉裕並沒有躊躇滿誌,誌得意滿,而是在謀劃新的篇章。

他委托遠在建康的傅亮,繕寫了一篇奏疏,內容是請朝廷祭掃祖塋的,原文大略如下:

近振旅河湄,揚旌西邁,將屆舊京,威懷司、雍。河流遄疾,道阻且長。加以伊洛榛蕪,津途久廢,伐木通徑,淹引時月。始以今月十二日,次故洛水浮橋。山川無改,城闕為墟。宮廟隳頓,鍾虡空列。觀宇之餘,鞠為禾黍。廛裏蕭條,雞犬罕音。感舊永懷,痛在心目。以其月十五日,奉謁五陵。墳塋幽淪,百年荒翳。天衢開泰,情禮獲申。故老掩涕,三軍淒感。瞻拜之日,憤慨交集。行河南太守毛脩之等,既開翦荊棘,繕修毀垣。職司既備,蕃衛如舊。伏惟聖懷,遠慕兼慰,不勝下情。謹遣傳詔殿中中郎臣某,奉表以聞。

有良知的大臣以及讀書識字的士人讀了這篇情真意切的奏章,無不流下激動的淚水,都為奏疏字裏行間充滿追念先祖的孝道拍手叫好。

朝廷覺得這是向天下炫耀勝利、炫耀國威的大好時機,也是告慰先祖在天之靈的最好方式,無論對國外還是對國內,有百利而無一害,便派琅琊王司馬德文、司空王恢之,先後到洛陽,修謁五陵,祭祀先祖。

西晉淪陷一百多年,五陵的麵貌早已物是人非。蕭條的鄉村看不見嫋嫋炊煙,聽不到雞鳴狗吠,傾倒的宮牆變成一堆堆殘碎的瓦礫,湮沒在荒蠻的荊棘中,墳塚的頂部與周圍被漫過人頭頂的野草覆蓋,沒有人問津,也沒有人修葺,一切都荒蕪了。

站在祖墳前,眼淚順著司馬德文的臉頰默默地流淌,他的感情是複雜的,撫今追昔,懷古詠懷,感歎憂傷,各種滋味應有盡有。晉王朝的興衰史如煙如雲,如紗如綢,在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歲月就像一曲悲歡離合的歌,你方唱罷我登場,多少美好的和蒼涼的夢幻被無情地卷走,真是人世滄桑,世事難料。

他領著大臣們祭奠了埋在這裏的幾位先祖,最後無限眷戀地離開了它們,他深深地知道,此一去能否返還,都是一個巨大的疑問。

司馬毛修之奉命在此地修葺王陵,鋪路、架橋、剪草、砌牆,設置司衛,忙乎了一段時間,算是告慰晉王朝先祖的在天之靈。

洛陽曾是晉王朝的都城,又是當時全國的地理中心。一心想統一天下的劉裕產生了遷都洛陽的念頭,他的念頭剛剛暴露,便遭到強烈的反對。最高統治者過慣了建康繁花似錦、醉生夢死的生活,渾渾噩噩,腐化墮落,不願意再來到民生凋敝的洛陽。再說東南歌舞升平,不像洛陽北臨鮮卑,畏敵如虎的他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地區。

如果僅僅是王公貴族和大臣們的想法也就罷了,劉裕可以硬著手腕乾坤獨斷,但是北伐的將士們離家日久,歸心似箭,也不願意遷都北方,讓他傷透了腦筋。

大將王仲德曾激烈地諷諫劉裕:“國家勞師日久,將士們思歸心切,不可驟然遷都。” 他的話絕不僅僅代表他個人,也代表了廣大將士們的心聲。

劉裕猶豫了,知道遷都大計沒有廣大將士的支持和配合,即便一意孤行,也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遲早要失敗。

他的遷都計劃胎死腹中,晉王朝失去一次經略北方的重要機會,看來英雄人物也不能超越當時的環境。

長史王弘回到了建康,串聯幾位大臣,諷請朝廷為劉裕加九錫禮,這是篡位稱帝的前奏和信號,曆史的腳步往往大同小異,異曲同工。

這是一趟秘密的差使,就連前將軍劉穆之都蒙在鼓裏,隻有幾個大臣知道此行的目的。盡管朝廷一百個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發生,但經過一番利弊權衡,還是不敢不依,頒詔授劉裕為總掌百揆的相國和增封十郡的宋公。

遠在長安的劉裕接到詔書,堅辭不受,大家心裏明白,這是權臣的矯揉造作,是給天下人看的,其實他巴不得加快稱帝的步伐。

然而愚笨的朝廷接到使者的稟奏,心裏卻慌了,以為他嫌封賞輕不滿意,便進他王爵,增加十郡的封地,心說這回總該滿意了吧。

誰知劉裕仍然堅辭不受,大出朝廷的預料,幾個王公貴族納悶了,難道隻有皇帝禪位,劉裕才肯接受?其實這正是劉裕的精明之處,證明他不僅是一位算無遺策的軍事統帥,而且是一位爐火純青的政治天才,通過這次諷請試探朝廷,他發現稱帝的條件還不太成熟,甭說大臣們反應冷淡,就連相知甚深的劉穆之的態度也很曖昧,耐人尋味。

放著加九錫這麼好的事劉裕不幹,到底想幹嘛?原來他在長安厲兵秣馬,準備揮劍決雲,平定西北,進而統一中國,實現他多年的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