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刺骨的寒風中,秋妹和石頭,還有薑富貴兩口子提前上路了。濕滑的路麵,連那頭小毛驢都不住的打滑。薑富貴害怕把驢腿崴了,讓老婆從車上下來,自己緊緊的拽著韁繩。薑富貴的老婆捂得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不住的罵著薑富貴,你這個老東西,跟著你吃這些苦。要是知道你是個這麼敗家的玩意,當初我就跟別人了。薑富貴被老婆罵的心煩,氣哼哼地說,你這隻不下蛋的母雞,也就是我不嫌棄你。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罵開了,石頭和秋妹急著趕路,懶得理這兩口子。
看到前麵一個村子,秋妹喊道,看到人家了,咱們去喝口水暖暖身子。薑富貴兩口子一看,也忘了鬥嘴,牽著毛驢就往前跑。秋妹看看石頭,說,跑了這麼長時間,又累又餓,真想好好歇歇。石頭點點頭,這麼冷的天,“秋伢子”瘦弱的身體能堅持下來,真不容易啊。
這個村子緊挨著一座小山,也就是二三十戶人家。這麼冷的天,誰都鑽在被窩裏不想出來。四個人進莊的時候,街上冷冷清清的,好多人家還都關著大門。好容易看到一戶開門,薑富貴湊了過去,笑著說,大哥,我們是趕路的,能到您家裏暖和一下嗎?那個男人看了看薑富貴,不大高興地說,你到我家暖和一下不要緊,可是你不能喊我大哥啊。薑富貴一聽,咱求著人家,應該自降一輩,於是接著說,大叔,我們進去暖和暖和。那個男人更不幹了,說,你看看你,臉上這麼多皺紋,你叫我大哥我都不願意,你咋叫我大叔呢?
這時,屋裏的一個女人喊道,狗剩他爹,這麼冷的天,趕緊讓人家進來暖和一下。你這個人啊,咋就那麼多事?
進到屋裏,一個大鍋台下還燒著幾根劈柴,屋裏暖和和的。女人給幾人倒上一碗熱水,說,這麼冷的天,你們怎麼這麼早趕路?薑富貴心眼多,腦子來得快,趕緊說,我們幾個的姑病危,這不是捎信讓我們去呢。女人歎口氣,說,這冰天雪地,兵荒馬亂的,世道不好,人的壽限也短。薑富貴喝了幾口熱水,身上舒服點了,笑著說,大嫂——。一看那個男人的臉色又不好看了,趕緊改口,說,大妹子,咱這裏離著海邊也近,又是在山裏,還有當兵的過來?女人笑笑,說,前一陣子來過一群當兵的,說是剿滅赤匪。赤匪倒是沒剿滅,把村子裏鬧的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我看這些當兵的,還不如那些赤匪呢。
薑富貴看看女人,問,你見過那些赤匪?秋妹氣得瞪了一眼薑富貴,“赤匪”是你叫的?不過,薑富貴才不理會秋妹什麼樣的神色呢,自己是想打聽一下這邊安全不安全。女人笑笑,又給幾人倒上一碗熱水,說,前幾年,我們這裏抓到過一個共產黨。那人我們都認識,是個挺好的人。唉,這年頭,好人壞人哪裏分得清?女人還要說,那個男人咳嗽了一聲,對女人說,你這個人,咋還這麼多話?你知道這些趕路的是些什麼人?萬一要是傳出去,還不得殺了你的頭?女人回嘴,你咋知道人家是壞人?人家這位大兄弟一敲門,你看你那個樣子?咱們山裏人老實厚道,你不嫌丟人?男人看來有些怕老婆,低下頭不說話了。
秋妹從懷裏掏出來半塊涼粑粑,想要泡在熱水裏吃一口,女人一把奪了過去,說,小兄弟,這麼涼咋吃?來,我這裏有埋在爐坑裏的地瓜。說著話,從爐灰裏麵扒出來一塊地瓜,遞到了秋妹的手裏。秋妹看著大嫂,心裏一熱,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薑富貴看到烤地瓜,從懷裏也拿出來半塊涼粑粑,女人苦笑了一下,對他說,對不起了大兄弟,就那一塊地瓜。薑富貴拿著那塊涼粑粑啃了半天,隻見粑粑上留下了幾個牙印,卻沒有啃下來。沒辦法,隻好泡到了熱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