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富貴來到自己的後門,雖然沒有封條,可是兩扇門已經歪倒在一邊。他和秋妹進到院子裏,看到裏麵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到處都是垃圾。薑富貴滿臉淒慘的神色看著昔日的家,現在已經成了這樣,兩行淚從眼睛裏流出來,順著皺紋流到了嘴邊。秋妹也覺得淒慘,雖然心裏有些難過,還是勸他,薑大哥,這筆賬咱應該記在白狗子的身上。薑富貴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沒說話,突然,看到昔日的柴禾堆突然動了一下,秋妹嚇得一下就躲到了薑富貴的身後。有人會問了,秋妹是遊擊隊員,打仗都不怕了,咋還這麼膽小?你想,這麼荒涼,而且陰森森的一個院子,突然有了動靜,女孩子天生的膽小,誰不害怕?
薑富貴反而倒是不害怕了,扯著嗓子喊道,你他娘的是誰?你竟敢在我的院子裏?說著話,拚命地扒著柴禾堆。突然,哎呀一聲,捂著手跳了起來。這時,柴禾堆下麵,一隻大刺蝟帶著兩隻小刺蝟,晃動著圓圓的身子,慢慢地走了。這時,曲隊長和孫大海也押著邱掌櫃進來了。關上後門,說,老薑,別鬧了,咱們還是先看看院子裏還有沒有別人?
幾人走到屋裏,一把瘸了腿的椅子躺在地上,那張方桌上麵是厚厚的塵土。不過,走到原來睡覺的地方,炕上倒是幹淨了許多。原來的一床破被子在那裏,好像是有人在這裏住過。曲隊長掏出了槍,仔細的看著周圍。隻見地上的灰塵上有一串腳印,順著腳印找過去,那裏豎著一個席桶子。曲隊長一把掀倒了席桶子,咕嚕一下,裏麵竟然滾出來一個半大孩子,身上穿著破舊的一件棉襖,烏黑的臉上,一雙眼睛恐懼的看著曲隊長。曲隊長問,你是誰?怎麼在這裏?那個半大孩子定定神,反問,你們是誰?咋還來到我家?薑富貴生氣了,這是我家,啥時候成了你家?說著,就要打那孩子。曲隊長一把攔住了他,接著問那孩子,這家人家姓薑,你也姓薑?孩子搖搖頭,看看薑富貴,一咧嘴,露出兩排白牙,笑著說,咦,你不是老財迷薑富貴?你回來了?
薑富貴仔細的看了看孩子,一拍腦袋想了起來,這不是賬房先生老張的兒子小栓子?趕緊問,你爹呢?你咋還成了這個樣?一提到爹,孩子哭了。好半天才說,你跑了以後,官府沒抓住你,就把我爹抓來了。我娘為了救我爹,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還是沒把我爹救出來。我爹死在大牢裏以後,我娘也長病了,沒幾天也死了。於小貴說我家通匪,把我家的房子也收去了。沒辦法,我隻好出來要飯。天冷,我就想到了你這裏。薑富貴也動了惻忍之心,一把摟過小栓子,說,孩子,跟著我,隻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會餓著你。小栓子將信將疑的搖搖頭,說,你那麼財迷,能管我?不是要把我賣了吧?薑富貴掉著眼淚,說,孩子,我要是對不起你,就讓你爹半夜來找我。小栓子這才點點頭,說,你說真話?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你給我買塊油餅吃。秋妹一把拉過孩子,說,孩子,走,我領著你去洗洗,然後就去給你買油餅。
看著小栓子和秋妹出去的身影,薑富貴回手就給了邱掌櫃一個耳光,罵道,你這個該死的。你看看,這就是你投奔的國民政府,把一個好好的家庭逼得家破人亡,孩子流落街頭。你的孩子要是這樣,你願意?邱掌櫃捂著臉低下了頭,小栓子的遭遇誰不心疼?邱掌櫃看著曲隊長,冤枉的說,我被他們抓住了,我不投降他們就會殺了我,我咋辦?曲隊長看看他,說,邱掌櫃,你現在投降了白狗子,你得到了什麼?給你帶來了榮華富貴、嬌妻美妾?邱掌櫃蹲在地上,氣哼哼地說,我現在哪裏有錢?他們哪裏拿著我當自己人?我要是有錢有勢,我還不把老婆接來?曲隊長,薑大哥,你們就饒了我這一條狗命。我去找我老婆,帶著她遠走他鄉,我再也不回來行嗎?
薑富貴上去踢了他一腳,說道,你他娘的就是一個白眼狼,跟著於老疤,你叛變給紅軍。到了紅軍,你又投降了白狗子。到了白狗子那邊,你又有二心,你是個什麼東西?曲隊長攔住了薑富貴,說,老邱既然想棄暗投明,我們歡迎。不過,咱們話撂在這裏,你要是再有三心二意,等待你的隻有一顆子彈。邱掌櫃蹲在地上,腦袋埋在兩腿中間,腦子裏轉來轉去,再回紅軍?那可是吃不飽穿不暖啊。要是不聽他們的話,現在就得死。於是一狠心,說,曲隊長,我聽你們的。不過,我回到隊伍裏,老薑不許欺負我。曲隊長嗬嗬一笑,說,你放心,這事我說了算。薑富貴啪的一巴掌打在邱掌櫃的腦袋上,說,我啥時候欺負你了?邱掌櫃往後撤撤身子,不滿的看著薑富貴,說,這還不叫欺負我?
曲隊長擺擺手,說,大家都坐下來。邱掌櫃,現在是你立功恕罪的機會。你給我說一下,現在城裏哪裏能夠搞到西藥?邱掌櫃眼珠轉轉,心想,遊擊隊需要西藥,一定傷亡不小。站在一邊的孫大海生氣了,說,姓邱的,給你臉別不要臉。告訴你,你要是耍心眼,薑富貴饒不了你,我更饒不了你,我一刀把你的腦袋剁下來。薑富貴看到邱掌櫃神色恐懼,嘿嘿一笑,對孫大海說,妹夫啊,姓邱的身上沒幾兩肉,你殺了也沒用 。邱掌櫃一聽,連連點頭,說,還是薑大哥說得對,殺我沒用。沒想到薑富貴陰森森的看看他,接著說,我祖上就是中醫,聽說吃啥補啥。大海,我最近腰疼,你把他那對腰子摘下來,我燉湯吃。邱掌櫃看到曲隊長在一邊不說話,薑富貴這小子可是啥壞事都辦的出來啊。於是,咕咚一聲跪了下來,哭著說,曲隊長,你可要救救我啊。曲隊長哼了一聲,說,救不救你,那得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