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山裏呼嘯而來,從海邊狂奔而至,山風和海風碰撞在一起,交織在一起,卷起地上冬天留下的荒草和枯葉,帶著一絲的春寒,飛到天山,轉著彎的又不知飛到何處。細細的海沙也隨著風吹了過來,撞擊在昆崳山上,一扭頭又返了回來,打在馬家廟的房頂上、牆上,和行人的臉上。突如其來的這陣大風,老百姓們都說,難道又有災禍?
山上,紅軍遊擊隊本來應該派人下山,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擋住了。於隊長看著惡劣的天氣,擔心曲隊長和另外兩個戰士,他們下山偵察,怎麼還沒有回來?
馬家廟,街上的行人稀少,老百姓都躲到了家裏。不知是因為這場大風,還因為街上多了好多背槍的白狗子,這都是各村鎮來的,嘴裏叼著煙,罵罵咧咧的,他娘的於老疤,有好事的時候不想著我們,送命的時候想起我們來了。於是,街上有了打人的,有了搶東西的。還沒開始上山“剿匪”,自己人就要與自己人打起來了,這樣還行?叢柏昌找到張縣長,說,這群烏合之眾,必須得約束一下。先找個地方把他們安置起來,然後再把為頭的召集起來,咱們開個會,做一下軍事部署。張縣長看看街上亂糟糟的,就讓於老疤將這些人都安排到鎮外那個破廟裏。這樣,鎮子裏才安靜了許多。
破廟裏,那些鄉丁有在打牌的,有在抽煙的,有在躺著打呼嚕的,也有在罵娘的。為啥罵娘?天都快晌午了,自己帶來的糧食都交上去了,咋還不見做好飯送來?這些人啊,他們就不想想,這麼多人,能一下把飯菜做好?此時,薑富貴帶著人正忙得一頭大汗,剛剛才把飯做好。一個參謀走了過來,說,薑司務長,團座說你能說會道,讓你親自帶人把飯送到破廟裏,順便安撫一下那些鄉巴佬。薑富貴不高興地說,我還餓著肚子呢,咋還不讓別人去辦這事?那個參謀嘿嘿一笑,不無嫉妒地說,薑老兄,你初來乍到,就受到團座的器重,我們想爭這個差事還爭不上呢。薑富貴想想也對,讓幾個人挑上飯菜,自己背著手走在前麵,帶著一行人去了破廟。
剛進去廟門,那些自衛隊的就圍了過來。薑富貴一看,站到一塊石頭上喊道,把你們當官的喊來,咱們挨個的分飯菜。這些人裏麵的小頭目擠了過來,薑富貴手下的人開始給他們分飯。三十個人一桶菜,每人三個白麵饅頭。還有一個桶裏麵是鹹菜,隨便吃。一個小頭目怯怯的看著薑富貴,問,長官,你這是菜還是湯?薑富貴不願意了,罵道,你他娘的眼瞎?明明是肉炒白菜,你咋還說是湯?那些當兵的嚷開了,明明是一桶白菜湯,你竟然說是肉炒白菜。你說,肉在哪裏?薑富貴從石頭上跳下來,拿起一把舀飯的勺子在桶裏攪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塊榨幹了的肥肉,說,你看看,這不是肉是什麼?你再看看,上麵多少油水?飄著這麼一層油,你還想吃啥?當兵的這才不說話了。
不過,沒吃兩口,又開始嘀咕了,看著上麵一層油,咋還吃起來卻像是白水煮白菜?他哪裏知道,薑富貴是啥人?做飯的時候,看到炊事兵要往鍋裏放油,氣得他一把將當兵的推開,說,你就不知道過日子?把那些肉給我拿來,肥的切下來,瘦的單獨炒了放到一邊。他親自動手,往鍋裏放了一丁點油,然後將肥肉放進去炒。你想,肥肉進鍋能不出油?看到鍋裏有了油,薑富貴提起水桶倒上半桶水,水重油輕,一下都漂了起來。薑富貴這才滿意地說,把白菜都倒進去。各位看官,你說這樣做的菜,裏麵能有多少油水?有人也許會偷著說,這不就是我們單位食堂做的菜?噓——,小聲點,別讓領導聽見,不然讓他們噴你一臉酒氣。
咱們先放下薑富貴的“手藝”不說,隻說廟裏有四隻眼睛悄悄的盯著他。誰啊?薑富貴的老部下——李老四和劉老五。這兩人咋還混到這些人裏來了?原來,薑富貴跑回遊擊隊後,他倆跟得薑富貴那麼近,你要說對薑富貴一點事情不知道,誰相信?於是,被孟區長關到黑屋子裏,幾個打手將兩人打了一個皮開肉綻。兩人人實在受不了,一咬牙,一跺腳,我們啥都說。可是,說啥啊?孟區長、於小貴都瞪大了眼睛聽著,兩人說,每天收的過路費,薑富貴留下一半,大部分他都自己裝起來了,不過,請我們喝了一次酒,還逛了一次窯子。於小貴一聽,這不算情報啊,在國民政府下屬的地方,這些事情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