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下,一列人馬在朝鮮的土路上緩緩地蜿蜒而行,激起滾滾黃塵。
“大人有令:全營就地休息,待天氣涼爽後再行趕路!”傳令兵從隊首奔馳而來。
“哎~~~這不像趙大人的作風呀,沒來由的,如此和善。”一新營士兵小聲嘟囔。
“是啊,咱們平時拉練的時候可是一天走上百裏的呀,現在怎麼就這麼慢呢?!”另一個士兵接著道。
“趙大人體貼咱們唄~~~”有人接口道。
接令後,新營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按照各自的隊屬集結休息。一時間南腔北調紛紛響起,山話俚語層出不窮,倒也熱鬧。
“這算什麼事兒~~~一天三十裏路,這還是新營嗎?!”楚天闊用馬鞭狠狠地抽著身旁的小樹,盡情的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哎~~哎~~~怎麼了,這樹得罪你了?!老楚,你怎麼就慌著去漢城呢?反正也沒仗打,到哪兒不都一樣。怎麼著,難不成漢城還有高麗娘們等著你?!哈哈~~”旁邊的邢英榮聽到抱怨聲後,立馬接口道。
他那獨有的大嗓門立刻招來大片士兵的目光。
“你~~~小點聲不行?!”楚天闊算是怕了這位“老實”人了。
狠狠地瞪了這個大嗓門一眼後,楚天闊徑直向隊首走去。他要找官長問問,否則自己會被憋死的······
“趙大人,我軍如此這般,恐非軍門、鎮台兩位大人所願吧。況複漢城局勢不穩,為防開化餘孽趁機作亂,新營實宜迅速趕赴漢城,施以雷霆一擊啊~~~大人,職部願為全營先鋒,快馬加鞭奔赴漢城為全營打前哨。請大人定奪!”楚天闊找到趙天寶直接問道,竟然不顧軍中常禮。
他是真的急了。在他看來新營既然受命開拔就應當迅速趕赴漢城,而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卻一改往日的雷厲風行、堅毅果敢,竟然拖拖拉拉、時停時頓,不時還帶領眾人遊山玩水、指點江山,致使新營每天僅僅三十裏。三十裏呀~~~這算什麼嘛!軍情緊急,豈能如此兒戲?!!!
“同升,來的正好,跟我一塊兒到山上看看吧,這山還是相當秀麗的嘛~~~”趙天寶沒有回答眼前這位隊官的疑問卻笑著邀請他到山上一遊。
“大人~~~”楚天闊的話剛到這兒就被一邊的都嘯天給打斷了。“走,走,走。同升兄,聽大人的!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吧,嗯~~~這朝鮮的山水雖然貧了些但也別有一番風味的。”
“走吧,同升。帶兵不一定要整天和士兵們呆在一塊兒,咱們都是新營的骨幹,大家以後要多親近,隻有這樣新營才能更團結。”宋占標輕聲說道。
他在眾人裏資格最老,並且年齡最大。他的話楚天闊還是不敢不聽的。
“好了,各自安排好人手,掌握部隊以防特殊情況。”趙天寶說完後就帶著眾人朝一邊的山坡走去。
······
“此處地勢險要。加入戰端重啟,我軍於此處埋伏敵軍當如何布置?如果我軍中伏,又當如何?大家都說說,不要拘束。”眾人爬上山坡後,四處打量一番後,趙天寶輕聲問道。
“此處山體頗為險要,若是我軍設伏此處,標下以為可以在山穀險要處構置工事,布放馬克沁快炮,配以少量士兵,形成交叉火力。至於大隊人馬則在峽穀前方出口處,等待殘敵。”都嘯天微一沉吟,率先答道。
“那如果對方根本就不往前方出口處衝而是轉身後撤呢?”韓山川冷冷問道。
“那就留支人馬,待槍聲響後,封住對方的屁股嘛!”邢英榮也不甘人後。
“如果宋某領軍每遇險要處,則加強警戒,擴大斥候的搜索範圍。力爭達到料敵為先!”宋占標顯得老成持重。
“放過敵人的斥候尖兵,待敵人進入包圍圈後,攔腰截斷。”
“放一部分人出去,用馬隊衝擊!”
······
爭論聲越來越大,尤以邢英榮、朱牧二人為甚。兩人都是麵紅耳赤、青筋暴起,隻差動手了。旁邊的宋占標一邊爭論,一邊還要安撫身旁激動的年輕人。場麵一時頗為混亂。
無視眼前的混亂,趙天寶和都嘯天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間。
望著眼前情緒激動的眾人,楚天闊心中頓時有所明悟:原來大人並非遊山玩水而是帶著眾人察看地形。不過這個方法不錯。大家都是新手,而這排兵布陣之事卻是要腳踏實地的,如此這般不僅能激起大家的熱情,又能令眾人互補長短,的確不錯······
眼前興高采烈的眾人令他感到一陣黯然:自從加入新營以來,自己整天和士兵們呆在一塊兒,除去軍務外更是盡量不跟幾個官長來往,以免走得太近。特別是新營眾人緊緊包作一團,隱隱有自成一係後,自己更是可以疏遠眾人。這大清朝之所以屢屢敗於洋人固然有國力不強、軍械落後、當朝諸公目光短淺等等一係列原因,可是更重要的還是軍製混亂,湘、淮、八旗、綠營、練軍,簡直就是一鍋粥嘛!而眾將視軍隊為私產,致使軍力不能盡用。說實話,自己喜歡新營。在這裏自己揮灑了汗水,付出了心血,植下了夢想,那幾百名自己一手操練出來的精銳士兵究竟承載了自己多少夢想,恐怕自己都說不清了。新營的活力,開放,年輕學兵們的激情、狂熱都是自己所欣賞的。如果大清的近千營馬、步諸營都能如同新營這般,大清又何以屢屢受辱?!而如今,新營愈來愈有形成小團體的趨勢,難道新營也要步湘、淮舊塵不成?!自己又當何去何從?!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