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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來到東菜市,看見一清國向導興高采烈地幫士兵們掠奪,自己換上新衣服,穿上五六件,帽子戴兩頂,趕車回來時樣子很是可笑,一路上洋洋得意,一邊嗬斥著其他清國人。此時旁邊的龜井伯爵慨歎說:‘不管何人來治國,他們好像毫不介意,其愚昧樸實之情實為可憐。’聽後百感交集,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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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哇”的一聲慘叫,小二們忙上前阻止,數人馬上糾纏在一起,劈裏啪啦把店內搞得一團糟,食客們紛紛逃竄。
嶽冬畢竟是當兵的,而且經曆過朝鮮戰火的洗禮後,雖有傷在身,中過槍的右手亦難以使勁,但就憑渾身的狠勁,加上正值怒火中燒,小二們壓根就不是其對手,幾下功夫就打得他們在地上哇哇叫。嶽冬見店外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又聽見有人喊“日本人來了”,便馬上搶過幾個包子塞進懷裏,拔腿往店裏的後門跑去。
老板則血流如注,在地上大喊:“你們快點起來!說發現滿洲兵!叫日本人來抓他!”
嶽冬聽見身後有人追來,便東藏西竄,跑進那些窄巷,又幾番追逐,終於找到一處藏身之所。嶽冬貼在一牆邊,過了片刻見他們都沒注意到自己的位置,便取出饅頭大口大口的吃。
身後仍傳來日兵搜捕的聲音,還隱約聽見那老板在叫嚷:“敢在這兒撒野?!我叫日本人弄死你……”
沉重呼吸聲中,一口一口的白氣不知藏著多少憤怒,但又在空中迷茫地消散了。嶽冬頭靠在牆上,仰著臉,那雙不眨一下的怒目一直盯著空中,但焦點總不知道擱在哪兒。嘴裏不停地嚼著,眼眶,也慢慢地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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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南門繼續往南走去,終於來到了西崔家屯。嶽冬自從認識了三兒後就不時跟三兒一起來這兒玩耍,這時終於看見稍為熟悉的事物,感覺稍微舒坦。但一想起三兒不在,再想到他自殺的一幕,心裏又是一陣陣的傷痛。
終於來到三兒家門口,嶽冬愣在門前,在想該不該拍門。畢竟一想起他老娘的麵容,壓根就難以啟齒告知其三兒的死訊。但見來了不看看總過不去,何況自己去旅順後也不知有沒有命回來,便打算隨便的騙她說三兒還在後方,兩人失散了雲雲,想好了便拍門,見沒有人應又喊:“伯母!我是嶽冬呀!伯母!開開門!”
很久也沒有回應,嶽冬隻道三兒娘親可能出門了。這時身後傳來了開門聲,一婦人問:“誰找陳老太?”
嶽冬轉過身看著那婦人,認得她是三兒的鄰居。那婦人看了嶽冬半晌才認得嶽冬,畢竟嶽冬經曆幾番生死外貌已經成熟了許多,又瞎了一眼。婦人知道嶽冬是左寶貴的養子,應該是跟三一起出征的,便愕然道:“是你?!你回來了?!”
“對,”嶽冬感觸左叔叔和三兒都回不來,忍著傷痛地說:“回來了……”
婦人略略點頭,說:“陳老太不在了……”
“去哪兒了?”
婦人黯然道:“三兒去了朝鮮,她每天就茶飯不思,牽腸掛肚。到聽見勇兵在平壤打了敗仗,死了很多人,連……連左軍門也盡節了,她一聽見就臥床不起,每天以淚洗臉,沒多久就走了……”
嶽冬沉默不語,眼睛未幾就紅了。
“三兒呢?”
嶽冬再也忍不住,雙目模糊道:“也不在了……”
那婦人也潸然淚下。見嶽冬瞎了一眼,一臉滄桑,一身頹唐,連左軍門也死了,知道他一定吃了很多苦頭才能回來,便當了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拉著他手說:“來!天氣冷呀,進來坐坐吧!”
“不!”嶽冬卻道:“我要去旅順,我妻子在那兒。”
那婦人一聽見“旅順”,神色頓變,搖頭說:“你不可以去那兒!”
“為什麼?”
“日本人在那兒屠城了!”
屠城?!
嶽冬快將暈闕,頓時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隻能靠在身後的牆上,像是呼吸不了,胸口一起一伏的,嘴裏不停噴著彷徨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