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恪這問題,我輕輕抬開眼瞼,等待著沈霖深的回答。因為我也實在好奇,他會以怎樣的姿態來同沈恪說話。
或者說,我這心裏還是有點小擔憂的。沈恪畢竟是個孩子,而沈霖深的脾氣也實在算不上多好。若是發生爭執,總是需要人出來勸慰兩句的。
沈霖深好看的眸仁半眯著,看向沈恪的眼神中閃爍著危險的氣息。沈恪大約是第一次見他這幅模樣,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臉上帶著點不敢置信的恐懼:“爸,爸爸……”
我趕緊扯了扯沈霖深的衣袖,小聲說:“算了,你也說他隻是個孩子了,我還沒小氣到去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他轉頭,輕描淡寫的溜了我一眼,便將視線挪到了一旁的陳故身上:“帶沈恪過去找許沁,他們母子也有段時間沒見了。”
“是。”陳故應了聲,便打算伸手去牽沈恪。但沈恪卻一股腦的撲到沈霖深麵前,雙手緊抱著他的大腿哭了起來:“爸爸,你不跟我一起嗎?你不喜歡我和媽媽了嗎?”
幹淨的小臉因為哭泣的原因布滿了淚痕,白嫩的皮膚也跟著紅腫了起來。眼淚珠子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順著他的臉頰緩緩下滑,最後落在了沈霖深筆直的西裝褲上。
沈霖深大約也是心疼了,抬手將他抱在懷裏沉聲說:“宋阿姨身體不好,我要在醫院裏陪著。你先回去陪你媽媽,她一個人也很孤單。”
聽到這話,沈恪的哭聲總算漸漸消融。稚嫩的小手直愣愣的指著我的鼻子問:“爸爸真的因為壞……宋阿姨不要我和媽媽了嗎?”
問完,根本不等沈霖深回答,就繼續說:“爸爸,我以後會很乖很乖的,絕對不會惹你生氣,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沈霖深雲淡風輕的看了他一眼,便將他放到了陳故懷裏,冷聲說:“我記得你是我的助理,而不是其他人的。向榆為什麼離開,你心裏最好有數。”
陳故臉上明顯劃過一抹窘迫,趕緊說:“抱歉,沈董,這是我的失誤,以後不會再發生。”
沈霖深並沒有因為他的保證而打住,而是繼續說:“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保證,夏安的事兒,許沁的事兒為什麼會發生?還有今天這事兒,我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冷硬的臉上沒有半點溫度,甚至還夾雜著明顯的慍怒。抬手看了眼腕表,低聲說:“先送沈恪回去,明天上午9點過來。”
“是。”陳故垂著腦袋,完全沒敢看沈霖深的眼睛:“沈董,我先送小少爺回去了。”
“嗯。”他輕點了下頭,便轉過身來,再沒看陳故和沈恪一眼。
沈恪再次嚎啕了起來,抬手就要去抓沈霖深的衣服。但陳故哪裏會讓他如願,在他伸手前,已經迅速抱著他出了病房。
腳步聲漸漸消失,可沈恪的哭聲卻長久的留在了我的腦海裏,久久沒有散去。隻要閉上眼睛,我就會想到他那張滿布淚痕的小臉,完全沒辦法安睡。
煩悶,自心間緩緩升騰,漸漸上移,最後卡在嗓子眼,讓我難受不已。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沈霖深動作輕柔的將我攬在懷裏,讓他的胸膛緊貼著我的後背,低聲問:“心情不好?”
我輕哼了聲,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輕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耳畔傳來濃鬱的歎氣聲,沈霖深醇厚的聲音中已經染上了明顯的無奈:“我知道沈恪做的不對,也知道你心裏不舒坦,但他畢竟不是我的兒子,我總不能真的打他或者罵他吧?我唯一能做的,也隻是讓他盡量遠離,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又何嚐不知道他夾在中間為難,所以根本就沒有怪過他。我怪的,也隻是我們之間這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關係而已。
如他所說,沈恪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可畢竟叫了他那麼多年的爸爸,哪裏會真的沒有半點感情?可我的孩子呢?他都還沒出生,就要將屬於自己的父愛分一半給其他人,這對他就公平了嗎?
說到底,還是我們之間的關係存在問題。
想到沈恪剛才的指責,我這心裏實在不是滋味的很。不過,縱然,再怎麼不舒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因為現在的我們,就像被逼仄到角落裏的兩個人,除了維係現在的關係外,再也沒有更好的相處方式。
若是轉身,隻會同牆壁的棱角相撞,最後撞得自己心煩意亂,煩悶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