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一個黃維文,竟是遭到皇帝貶棄多年,說話行事必須得夾起尾巴的王皇後宮中的總管太監。
他這副模樣,不但讓人感到很可笑,也令人覺得費解,
幾個紫衣的宦官趕過來,滿臉媚笑給他跪下行禮。
黃公公打鼻孔裏哼了一聲:“起罷,還不趕緊的,去伺候郡主和龍姑娘……”
我好笑黃公公的狐假虎威,更含笑他聲音裏拖著那股裝腔作勢的尾音。
簡直就像聽蘇先生在戲台上,男扮女裝故意搞笑的聲音表演。
明明很怪異尖銳,卻有一種無端的喜感。
在無暇分辨之中,我已經被幾個嬤嬤宮女簇擁著,不由分說的給推上了一乘華蓋大轎裏。
大轎裏麵,不但鋪陳奢華,也極其寬敞。
但是,並沒有任何人與我共乘。
黃維文再怎麼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到底也隻是一個奴仆。
在這皇城,就算是我不懂禮數,舉止輕浮,要拉著他與我共乘。
打死黃維文,他也是不敢的。
盡管我是黃維文和那些宮女嬤嬤口中的貴人,允王殿下最心愛的女子。
但身為郡主的碧落,卻是真真切切不屑於和我共乘的。
所以,再奢華空曠的轎子,也隻能我一個靜默的獨享。
我算是真真切切的體驗到了什麼叫不由自主的謹慎和惶惑。
雖說,我很想表示自己其實不那麼緊張,並且竭力裝作從容不迫。
但是,眼前灰蒙蒙天空籠罩下的巍峨闊深的帝苑,還是令我有一種沉重的窒息感覺。
上了華蓋大轎,那些年輕力壯的太監抬著我們穿行在皇林禦園裏。
我輕輕撥開華轎的珠簾,透過微微的縫隙,我看見,近處的禁苑,雕欄玉砌,重重疊疊。
遠處朱紅色的宮牆內,高高的挑出許多盤龍雕鳳的琉璃飛簷。
可以想見,哪裏,正是一處一處宮闕的所在。
隨著轎夫穩健的步伐,禦苑內,數不清的亭台樓閣依次排開,慢慢的退後。
轎夫的腳下,是絳石鋪成的路麵。
園林裏那些花草樹木都已經凝翠點蒼,透著華貴的冷寂。
花樹的簇擁掩映下,假山崢嶸重疊。
更要許多蜿蜒的山洞小徑,白玉扶欄,花石為階。
轎子穿過一座又一座的石頭拱橋,拱橋的水榭裏,水冰澈透明。
鴛鴦,綠頂野鴨,大天鵝,形狀奇特的大嘴鸕鶿悠然自得在裏麵悠來浮去。
一對色澤鮮豔的紅色錦鯉,來回遊弋,自在喋呷飄落的花瓣,秋葉。
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野物,竟對我們這絡繹不絕長長的一行人表示了極大的藐視。
我沒辦法看清這皇家禦苑內的人心,更不知道自己將要去麵對一些什麼樣的艱難。
但是,我從那些人來不驚的鳥兒,和自在遊弋的錦鯉身上,看到了皇家生活的富貴與悠然。
隻不過,這種天堂一般的富麗嫻雅,卻是民間萬千的悲哭之聲,沙場無數的戰死之骨換來的。
就在這時,太陽好像要表示一下什麼似的,突然露出全部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