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極致,或許就是沒有感覺。
蘇莞然再度醒過來之時,入眼除了古樸肅靜的房梁,便是灰白發舊的幔帳,她張開嘴,卻吐不出一個字,好像隻是一個呼吸,右腹的傷口就能牽動全身痙攣,撕心裂肺一般,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好痛……”
蘇莞然動了動眼皮,手指在床褥間微微摩挲,卻摸到了一片濡濕,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她的傷口中流出來。
是血,渾濁的神識思索了許久,蘇莞然才想清楚,她還在流血。
時間過去了多久?為什麼還在流血?她費力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肚子,薄裳之下,是緊纏的繃帶,卻也帶著沉重的血腥味,讓她的鼻子都開始發疼。
“小凝、芸娘……你們在嗎?”她轉了轉頭,目光掃過不大的房間,晃動的房梁和桌椅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住,蘇莞然忽然發現,房間沒有人。
房間沒有人,隻有散落滿地的藥瓶,都是她讓小凝自己準備的藥,桌椅也翻倒在地,似乎經曆過激烈的打鬥,但是地上沒有血。
難道她們去引開刺客了?為什麼這外麵那麼安靜?蘇莞然心下一驚,捂住肚子上的傷口稍稍仰起身體,卻不過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她的額上卻瞬間被熱汗濕透!
“唔!”好痛,好像快要被撕成碎片了,蘇莞然頹然又倒了回去,眼淚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滑出。
小凝是她最後的身邊人了,絕對不能再出事。
蘇莞然咬牙,撕裂般的疼痛似要將靈魂絞殺,蘇莞然連連倒吸著涼氣,攀著床沿慢慢坐起來,“有人嗎?有沒有……人啊,救命……”
她張開嘴,輕微地喊了一聲,將目光放在門上,僵硬地站了起來,小腿肚卻不斷發著抖,她走了兩步,身體卻猛地一軟,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
“啊!”
尖銳的刺痛衝頂,蘇莞然瞳孔驟縮,捂著肚子躺倒在地,落地的瞬間,慘叫聲便脫口而出,隨後便又再度陷入昏厥,但也不過眨眼時間,徹骨劇烈的疼痛又將她折磨得清醒過來……
死去活來,不過如此。
慘叫聲持續了許久,蘇莞然才渾身無力,再度昏死在滿地塵埃之中,明媚的天光從窗格子裏滲入,投照在那逐漸散開的血泊之中,狼藉無助的人在昏迷中微微抽搐著,呼吸越來越淺。
門疏忽一動,卻又瞬間被人拉上,門口傳來輕微的歎息,守門人目露不忍與憤慨,可掙紮良久,卻還是冷下心腸。
顧閑靜此舉雖然惡毒,但她畢竟是王爺的母親,也畢竟……這蘇莞然是公皙淑慧的人,她說得對,此女死,對王爺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至於自己,做下如此孽障,早已準備好接受王爺的雷霆之怒了。
他低著頭,冷不防卻見廊下突然有人走了過來,看了看他,“王妃怎麼樣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了聲音。”
守門人渾身緊繃,不敢抬頭,抿唇道:“王成,王妃正在裏麵療傷,太妃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擾。”
王成了然輕笑,“我知道,我隻是想知道王妃是不是已經安全了,否則王爺回來怕是會要了我們的命。”
守門人麵色駭然,將頭低得更深,“王妃……自然是好的。”
王成放心地點了下頭,而後又看了眼那木門,雖有些奇怪這血腥味過重了,但卻沒有細究。守門人看著王成遠去的身影,記憶裏又不斷閃過太妃的吩咐,沉沉再歎。
“不準讓人靠近那奸細,事成之後,你將小凝和芸娘帶走去賣了,隨便弄到哪兒去。此事,不準告訴別人,尤其是王成,你若是不聽話,小心你的妻兒老小!”
王妃,對不住了,我也是無可奈何。
時間似又過了一個滄海桑田,蘇莞然再次醒了過來,她咬著舌尖逼迫自己清醒,整個人就如同從血泊裏撈出來的一般。
她想著,自己應該爬出門去呼救,應該去看看外麵的情況,再這麼流血下去,她會死的。她死了,蘇子默也不會活,她怎能讓阿娘用盡生命保下的蘇子默沒了?
“阿娘,你如果真的在天有靈……就,保佑女兒吧!”
蘇莞然猛吸口氣,竟然在此刻翻了個身!肚腹的傷口又在細微地往外滲血,可繃帶已經成了深紅色,幾乎看不出來新血的顏色。
陣陣發黑的視野中,幾瓶傷藥就在門口,蘇莞然輕嘶著氣,爬到了門口,一手抓住了藥瓶,嘴角揚了揚,一抬頭,卻愣住了。
那窄細的門縫中透著一縷薄光,蘇莞然瞳孔一縮,她看見了門口的侍衛,曾經在臥雲台門口戍守的侍衛,她日日見的!
“救、救命!”她以為自己遇見了希望,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輕拍著門角,“救命啊,開開門、我……我在裏麵,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