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誌太醫從淮南事件之後,便一直在宮中醫治蘇子默,出入府門不過丈許之地,明麵上從來不與南王府有交集。
拓跋連城也從不讓人在京城與他有明麵上接觸,隻恐入了皇帝的耳朵,叫拓跋陵也尋了個由頭將他滅了。
所以,黑懷竟然光明正大敲響了他府中大門,勉強穿了個外裳的傳誌一度以為是拓跋連城出了什麼事,比如被人下了劇毒,或是被殺手割斷了脖子。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拓跋連城讓他冒雨前來救助的竟然是個丫頭。
雨水漸漸小了,空氣卻還是帶著涼意,傳誌與黑懷趕到王府的時候,頭上卻是滿頭大漢,呼吸淩亂,竟像是跑過來的。
“那馬車顛得我頭疼,哎呦喂,”傳誌邊擦頭上的汗邊喘道,“煩惱黑懷侍衛讓王爺想辦法在明日給我告個假,可別說是我願意來的……”
“行了,”黑懷翻了個白眼,一把將人推進了臥雲台,“王爺知道怎麼做,你快去救人,救不活就等著王妃把你做成人幹吧!”
“啊?”傳誌驚了一下。
然而不等他疑惑,就見一個明眸善睞的丫頭跑了出來,一見傳誌便急得跺腳,上前用力將人拖走。
“傳誌太醫來了就好,人我們已經收拾幹淨了,傷口在背後和手上,後腦勺也有一道,腿上也有,醫者父母心,就不用在乎女兒閨譽什麼的了,趕緊救人吧!”
“吧”字說完,傳誌已經被琴丫頭三步並作兩步推進了小凝的房間,整個人還愣著,便感一道淩厲威壓向著自己橫掃而來。
“救人!”蘇莞然臉色奇差無比,“無論如何給我保住她的命!”
說完,蘇莞然竟走出了屋子,留下芸娘與傳誌細說詳情,門口琴棋書畫已經準備好藥爐,生氣了火,就等著開方取藥了。
蘇莞然一出門,腳步便有些踉蹌,書丫頭忙將人扶到旁邊坐著,端來一碗藥道:“王妃,您先喝了這碗薑湯吧,您身體本就抱恙,再受了涼,怕是不好。”
“不了,”蘇莞然揉著腦門,凝眉道,“王爺人呢?”
書丫頭又將藥碗往前推,沉聲道:“王妃,如今這關頭,若是小凝醒過來,您卻病倒了怎麼行?再說了,我們總要查清楚凶手。”
凶手,沒錯,凶手。
蘇莞然眼底露出恨意,不再拒絕,拿起薑湯仰頭而盡。
書丫頭鬆口氣,這才道:“王爺方才去太妃那兒了,太妃嘔了紅,府醫才去瞧著,但想來並沒有什麼大礙。”
“……”蘇莞然沉默片刻,“明月樓的人,都已經控製起來了嗎?”
“放心吧王妃,整個王府都已經禁止進出了,王爺下令黑懷徹查,又怕雨水衝走了痕跡,如今連夜正翻找線索呢,”書丫頭頓了頓,小心翼翼道,“王妃,奴婢覺得,這件事不像是太妃的手段。”
蘇莞然看了她一眼,書丫頭忙低頭,蘇莞然冷笑了一下,“我當然知道不是她,她除了哭還能做什麼?何況還有齊嬤嬤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那你為什麼要……”書丫頭驚異地看著她。
“不為什麼,”蘇莞然麵不改色道,“就是想罵她,小凝出現在她的屋子裏,若說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我死也不信,再說了,那種時候,我哪裏想得到那麼多?”
那時候,她隻想殺人。
書丫頭看看天空漸漸散去的烏雲,凝神細思片刻,輕聲道:“明月樓是太妃的居所,又深居內院,上次卻都換了王爺的人,他們自是不可能做此幫凶。王妃,方才我注意過,明月樓裏的人似乎對小凝的出現也很震驚。”
“那是她們的地盤,要想把人送進去,眾目睽睽,怎麼可能察覺不到?”蘇莞然決然不信,她捏緊拳頭,眸中燃燒著複仇怒火,“一定有人發現,甚至,有人參與。”
“王妃,此事還有個疑點,”書丫頭左右看看,湊上前去,放低了聲音,“王妃,杖殺一人,就是力道再輕,也不可能不發出聲音。奴婢猜測,那明月樓人多口雜,怕是不可能行凶。”
也就是說,攻擊小凝的人選擇的地點,並不在明月樓,而是在其他地方,再通過裏應外合,將人送進明月樓。
“這般無聲無息,若不是對明月樓極其了解之人,與明月樓中下人有所交集之人,有可能做到嗎?”蘇莞然看著自己手,手上的鮮血已經沒了,但她卻依舊能夠感覺到那濕冷黏膩的血液。
她在臥雲台裝模作樣太久了,以至於有人都忘了她“瘋子”的名頭,動到她身邊的人。
她曾說過,誰若敢對她在乎的人下手,就要準備好接受她的雷霆報複!
猛將手指收緊,蘇莞然抬起頭,眼中閃過凶狠,就如被觸及逆鱗的龍,龍鱗片片張開,滲出叫人頭皮發麻、寒毛倒豎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