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連城大破敵軍,即將班師回朝。
三年戰亂,朝中黨派分立,人人自危,鬥爭如火如荼,孤掌難鳴的中立者也不得不牽扯進了這場暗流。
而三年來,拓跋連城的勢力也漸漸從暗鬥轉為明爭,雖誰也沒有明說自己是站在南王一方,但言語間卻多維護拓跋連城。
拓跋陵何嚐察覺不到?可任憑他如何設計籌謀,倒下一人並又有一人站起來,拓跋連城的支持者終是絡繹不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今凱旋,民間呼聲何其之高,就連皇宮裏的太監宮女都私下裏稱道兩句。
而拓跋連城,如今就要回來了。
拓跋陵牽強地笑著,重賞了來報的斥候,下令禮部與內務府在宮中大辦慶功宴,迎接凱旋將士,一轉身,便將畫閣裏的東西摔得到處都是。
高士緊閉宮門,不敢多言,蘇子默仍舊默默執畫筆站在一旁,一語不發,隻是有些可惜地看著自己的畫。
畫了三年,好不容易堆成小山一般的高,他自己都不舍得動,拓跋陵卻想推就推倒了。
“凱旋,功臣,我那皇弟果然非同一般,三年過去,糧餉不足、兵力漸少,都能讓他湊足二十萬人,可當真是戰神。”拓跋陵語氣裏的酸氣都快滲出來了。
蘇子默不置可否地將自己的畫筆收了起來,垂著頭道:“若不是皇上派南王出征,南王又豈會有建功立業的機會?皇上何必生氣,氣壞了龍體,摔壞了畫,倒不好了。”
拓跋陵嗤笑一聲,大步上前,偏將他麵前的畫抓了起來,又扔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你是擔心朕呢,還是擔心你的畫?”
蘇子默嘴角輕抽,慢慢將畫撿起來,又捧到拓跋陵麵前,“區區一幅畫,怎比得上皇上金尊玉貴?您若是看不慣這畫,盡管摔,旁邊還有一千六百多幅,皇上可以摔一天不帶重樣。”
“……朕憑什麼要聽你的?笑話!”
蘇子默滿意地將畫收了起來,態度畢恭畢敬道:“皇上,南王大捷,說來也是保住了天朝邊疆,皇上理應慶幸才是。畢竟,南王再如何神通廣大,終究不過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嗎?”
拓跋陵略仰起頭,嘴角緩緩勾出一絲冷笑,“你當畫師可惜了,該去當言官,如今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蘇子默抬了抬眸,問:“俸祿有畫師高嗎?”
拓跋陵眼皮一跳,蘇子默咳了聲,訕笑又道:“言官最是煩人,臣還是喜歡畫畫。對了皇上,說來慶功宴上理應有賞賜,但不知皇上準備賞些什麼東西給南王和他的將士?”
那些普通將士,加官進爵、黃金白銀在所難免,可南王拓跋連城呢?難道再封他一個一字並肩王不成?朝中形勢如今已是焦灼,這般豈不是在光明正大地同拓跋陵分權?
拓跋陵自然是不肯,但除此之外,再要賞賜,堪比功績,卻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不傷體麵又不會讓拓跋連城得到實利的東西。
臉色漸沉,拓跋陵板著臉,冷哼道:“你既然提出這個問題,看來你是有答案了?”
蘇子默囁嚅了一下,“臣就是覺得,皇上想想正事要緊,我這畫閣太小,東西冗雜又無處下腳,看起來越發容易讓人心煩意亂,皇上還是……”
拓跋陵目光奇異地看著他,他若是沒有理解錯的話,蘇子默是在下逐客令?
“不如,”驀地,蘇子默話題一轉,“不如皇上問問南王想要什麼,看看他是怎麼回答,如何?”
拓跋陵心中一動。
蘇子默小心翼翼地回道:“南王是功臣,皇上與其自己想,不如將這個問題拋給南王。看看他是得寸進尺,還是居功自傲?畢竟當時出征,皇上便說了是要他將功補過,他若有自知之明,對皇上鐵膽忠心,想必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才對。”
蘇子默沒用什麼好詞,但拓跋陵卻覺前路豁然開朗,頓覺眼前一亮。
沒錯,將這個問題拋給南王,看看他會提出什麼要求。若是過分,可見其心大了,便該找個機會打壓,若是故作分內之事,他到時搬出兄友弟恭、天下蒼生的話說上一番,這事也就過去了。
想到此處,拓跋陵心情頓好。
“不錯!拓跋連城,朕倒要看看,你會提出什麼要求。”拓跋陵陰險地笑了一下,別有意味地掃了眼蘇子默,“你這小腦袋瓜倒是有幾分聰明,跟你那姐姐果然是一丘之貉。”
蘇子默翻了個白眼,給你出主意還罵人是一丘之貉,可真是好肚量,會用詞。
拓跋陵心思把定,由怒轉喜,大步又回了楚寧宮,門口高士鬆口氣,回頭對蘇子默行了行禮,“果然還是大人明白皇上的心思,咱家這就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