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之中,十之八九是又出現了於闐奸細,簡直是陰魂不散。
蘇莞然沒有明說,但拓跋連城卻點了點頭,顧閑靜忍不住問道:“府中出了什麼問題?”
“沒什麼,”拓跋連城自然而然地笑了,淡淡道,“娘不用擔心,多半是府中有人受了外人蒙騙,侍衛已經掌握了證據,很快就能查個清清楚楚。”
他對顧閑靜說了這話,目光卻是對著蘇莞然,視野中,映著芸娘身後的大片蓮葉,柔波起浪,清香怡人。
顧閑靜輕而易舉便被瞞過,極為信任拓跋連城,遂也道:“抓住這人,切莫放過他!我那明月樓倒是小事,小默昨兒個可差點就出不來了。”
說起此事,蘇莞然整張臉都黑了一分,“叛主離友,實在可惡!”
拓跋連城看了她一眼,柳眉微蹙,麵頰微白,怒色始終未散,眉間一點殺意時有時無。他知“於闐奸細”四個字對她來說,就像是在心中紮下了一根刺,從小凝到蘇子默,他們觸碰的,無一不是她最珍惜的人。
他無聲暗歎,越是如此,隻怕將來,越是傷心啊。
搖搖頭,拓跋連城將話題拉開,說起了明日進宮應對之事。
果不其然,第二日,拓跋連城上朝入政,正聽眾人商量挑選皇後事宜的一切繁雜時,一輛熟悉的馬車也慢慢停在了王府之外。
蘇莞然與蘇子默準備萬全,素衣青衫入了馬車,芸娘與黑懷駕車,高士隨行,太妃照例還是躲在門後送人離開,望著那馬車行駛的方向,無奈地歎口氣。
“龍潭虎穴,我兒卻一個個的往裏送,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哪有這些淒楚恐懼?”
齊嬤嬤替她加上一件衣服,扶著她往裏走,邊走邊道:“太妃也別太擔心了,上次王妃不是說已經過去了嗎?公皙淑慧應該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試探王妃的。”
“說起這件事,咱們倒該備一份厚禮給老太醫,”顧閑靜心一寬,也不由笑道,“隻是光明正大送過去,怕是讓人起疑,等傍晚時候玉兒回來了,讓他去送吧。”
“太妃說的是,”齊嬤嬤歎道,“這幾日藍玉不在府中,我瞧著子默小少爺臉上都不大見笑呢,其實他這個年紀,按說應該找個私塾上學的,總是埋頭畫畫,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對身體也不好。”
顧閑靜一怔,懊惱地拍了下額頭,“哎呀!你說這事!莞兒忘了,連城也忘了,連我都記不起來了,虧得你記住,對對對,快去叫王成來。”
齊嬤嬤訝異地看著她,“太妃不會真的打算讓子默少爺入學讀書吧?京城裏,可就隻有太學,入了太學,便也相當於入了皇家了。”
那豈不是又將人送回拓跋陵手中了。
“這有什麼,”顧閑靜不以為意,哼了聲,“京城中有太學,本太妃自己在府中辦一個小學!把這附近的同齡少年都請過來給我兒玩,再說這可是大好事,誰敢說道?又不是沒錢!快去快去,別耽擱了……”
齊嬤嬤:“……”給蘇子默“玩”?
顧閑靜說做就做,想著這是一件好事,直接在門口張貼了告示,要把王府旁邊的小院騰出來辦學,隻供那些百姓間上不起學的少年讀書,隻是不供住而已,當下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蘇家姐弟入宮時,大概沒想到一出去王府旁邊就張羅出了一個小私塾,門外還多了好些報名的小娃娃。
當下,蘇子默在畫閣等人,蘇莞然則直接跟著采采去了慈寧宮。
本就是深秋時節,又有冷風過,慈寧宮看著人多,卻莫名透著孤冷淒涼,讓人不寒而栗。公皙淑慧披著孔雀大氅,輕輕地咳了兩聲,被這飄忽不定的風吹得有些頭疼。
蘇莞然主動上前,輕柔地替她揉著太陽穴,“太後,如今京城還未下雪,您就先把這頂厚的大氅拿了出來,莫非身體不適?可要傳太醫來?”
“不必了,”公皙淑慧閉著眼,聲音懶懶的,倒是頗為閑逸,優雅端莊地半斜在羅漢榻上,“年紀大了,怕冷也是正常的,冬日將那梅花炭染上,這宮裏就暖和了。”
采采嘟了嘟嘴,“采采早上熬了薑湯,可暖身子了,還放了好些冰糖下去,太後就是不肯喝,說它太辣了。明明就是辣的才好暖身麼,太醫也是這樣說的呢。”
這語氣竟還有幾分抱怨的樣子,公皙淑慧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眼角聚集了幾條細紋,看起來竟是異樣的和藹可親。
“這丫頭燉的薑湯,前兒我說太辣了,她便放了好些糖下去,結果今兒哀家拿勺子一撈,好險沒撈出半斤硬糖出來,也不嫌齁,就這樣直愣愣地端上來了。”
她歎了口氣,又道:“不過這宮裏啊,也隻有這丫頭能把我的話記得這麼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