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痛快,”手指輕敲桌麵,拓跋連城長眉微鎖,目光銳利地釘在了於風身上,帶著上位者的睥睨姿態,不怒自威,矜傲而沉穩地笑開,“敢問二王子,於闐還有多少奸細,藏在京城?”
此問一出,於風瞳孔驟縮,麵色難看起來。
“南王殿下今日來此……”
“放心,本王並非設局害你,隻是,”拓跋連城抬起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於風乍然變色的模樣,若有所思,帶著麵具的臉上卻陰沉得讓人害怕,“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在我府中點起大火的?”
於風怔了一下,“王爺此話,於風不解,那火,難道不是王爺自己放的嗎?何故又成了於闐奸細的事?”
蘇莞然一直在默默端詳著於風的一舉一動,包括他細微的表情,這一怔愣,她看得出來,並非作假。
“我們從未在府中放火,”蘇莞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雙眼,“但府中的火的確是人為縱火,這把火燒得如此之巧,除了讓南王府與皇宮互生嫌隙,便隻有促使我們合作這一個作用,二王子,當真不知?”
於風臉上一黑,“倘或我於闐真有奸細在府中,何以當初我七妹受困,竟無人相助?”
“因為於秋兒莽撞衝動,來不及相救。”拓跋連城言簡意賅。
於風表情呆了一下,隨即低頭,神色糾結,似乎想反駁,卻沒有找到什麼詞,長長歎道:“王爺,此事,我等確實不知。就像當初七妹私入天朝,自不量力挑釁王府,也是在她回到於闐……我們方知。”
拓跋連城與蘇莞然不約而同地眯了下眼睛,顯然不信。
好好一個公主,從王宮裏不見了,千裏迢迢跑到了天朝,還靠著葉言心混進了南王府,將南王府攪和得地覆天翻,奸細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於闐竟然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騙鬼呢吧!
於風苦笑,卻站起身,雙手交疊前推,行得竟是天朝的重禮,躬身往下,幾乎觸地。
“南王殿下,事已至此,我等除了向殿下求援,還能有何出路?”於風言辭懇切,字句鏗鏘,“既要與殿下合作,我們如何能夠自毀前途?”
“三年戰場,十七於闐之過,但天朝每歲朝貢皆是成倍增長,我於闐子民也是人,也要生活,沒有道理要受天朝壓迫!三年前,我於闐歲貢千萬銀,拓跋陵仍不覺夠,竟一連索要兩次歲貢,我於闐國庫被掏近半!
“兩國實為邦交,並非俯首稱臣,何能受此壓榨?外使敢問王爺,此難道是我於闐之過?難道不是天朝背信棄義在先?不是拓跋陵貪心不足在前?”
說起此事,於風忍不住便激動起來,但一想起於雅正,便又不得不按捺住憤懣,咬牙道:“然後敗則敗矣,我於闐技不如人,願出代價,換回三王子,隻為成全老王最後心願,時間緊迫,又豈會無端拖延?”
於風說得擲地有聲,每一句話都飽含了難以言說的苦悶,同為王爺,他要俯首於拓跋連城,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拓跋連城與蘇莞然對視一眼,突然有些沉默了。
他們一直堅信放火之人就是於闐,但於風如此低聲下氣、憤慨抗訴,卻不大像是作假,竟像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難道,真的不是他們?蘇莞然皺眉,可大宛已經與拓跋連城結盟,且整日都在驛館待著,更加沒有理由也沒有時間放這把火。
拓跋連城沉沉地盯著於風,眼中遲疑一閃而逝,忽地拿起了酒杯,“二王子何必如此,本王不過是好奇一問,既然二王子堅持說不是於闐下的手,那,可敢發一個誓言?”
拓跋連城不相信誓言這種東西,但於闐王室多有信封神佛的傳統,卻是極其相信的。
於風抬起頭,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並指向天,“我於風敢對天發誓,此時若是我下令所為,則我於風有來無回,終生無法回歸故土!”
安土重遷,故土情懷,這個誓言對他來說,的確夠重。
蘇莞然目光晦澀,看著於風坐在位置上,心中縈繞著無數想法,卻沒有哪一個能夠理出頭緒來。
不是於闐,也不會是大宛,更加不可能是皇宮,那麼還會是誰?總不可能是府裏自己人發了瘋故意縱火吧?
難道,還有第四股勢力也加入了進來,竟然還能無聲無息侵入王府?!
驀地,蘇莞然後背一緊,下意識看向了拓跋連城,卻見拓跋連城點墨般的眸子裏,竟也有疑慮憂色,脊背挺拔堅實,卻帶著幾分莫名冷厲僵硬。
目光微沉,蘇莞然在桌下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拓跋連城不動聲色地反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於風半點都沒發現兩人的小動作。
於風此事揭過,迫不及待地又端起酒杯來,“王爺,王妃,這杯酒算是賠罪,外使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