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連城親自送唐慶離開了南王府,有意無意打探的人多少得到了這個消息,可轉念想想,覺得這消息得到了也沒什麼用。
倒是拓跋連城在門口站了良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唐慶離開的方向,嘴角緊抿,側頭時,那青黑色麵具下露出一雙帶著暴虐與狠覺的眼睛,定在人身上,頓時寒冬大雪都更冷了三分。
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
想了想查探的人還是轉到回宮,告訴了自己的主子。那主子聽罷,卻笑著道句“知道了”後,便什麼也沒說,反倒讓在外守門探究的禁軍奇怪了好久。
鑒於此事沒有什麼厲害,兩邊便就此揭過。
第二日,拓跋連城又進了宮,這次還帶了瓶上好的傷藥,是女兒家美顏護膚的東西的,但隻說了幾句話又分開。
蘇莞然去慈寧宮坐了會兒,給公皙淑慧講了幾個逗趣的笑話,期間公皙淑慧笑得岔了氣,拿鼻煙壺嗅了三四次,精神很是爽利,可惜後繼實在太過乏悶,沒過多久便說累了,蘇莞然便又告退。
離開了慈寧宮,采采笑道:“王妃姐姐的鼻煙壺可真是個好玩意,太後如今去哪兒都要帶在身上,帶到身子不爽了,便拿出來嗅一嗅。”
“通神達氣的東西,帶在身邊也好,”蘇莞然麵帶微笑,淡淡道,“我看太後這兩日心情倒是不錯,看來前日發生的事,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采采道:“夜裏太後倒是提過兩次,隻是一想起來就腦子疼,便不大想,隻說外人要怎麼想,由著他們便是,耳不聽心不煩。”
“太後心胸豁達。”蘇莞然半真半假地誇了一句。
“其實太後也不是不介意,隻是身體上不去,公皙家又……”采采略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太後如今管的事沒有以前多了,也管不了太多了,一心隻撲在皇上身上。”
蘇莞然挑眉,“這麼說,明日是朝會之日,太後應該會很上心?”
采采挽住她的胳膊,低聲道:“上不上心,要看針對什麼事了,針對太後的,太後自然不計較,總不能廢了太後去不是?至於皇上麼……”
“皇上,”蘇莞然搶過話頭,嘴角含笑,“沒有人會針對皇上,快過年了,大戲得在年宴上開,這會兒幹什麼要鬧這幺蛾子。”
采采哼笑,“王妃姐姐說的是,過年嘛,越熱鬧越好。”
蘇莞然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額上一戳,“你可真聰明,快回吧,萬一太後找你伺候,你不在怎麼辦?我和琴丫頭去畫閣走走。”
“去畫閣幹什麼?”采采道:“蘇畫師可不在畫閣,今兒皇上讓人在禦花園擺了台麵,說是要在那裏看歌舞雜耍,您得去禦花園才行。”
這個天氣,看歌舞雜耍?
“倒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怕內務府的太監忙得脫不開手。”蘇莞然搖搖頭,很是無語。
風雪漸渺,時間漸長,正午的陽光破天荒地溫暖了很多,走到禦花園,踏過花石子路,蘇莞然隻看到旁邊坐了好些民間藝人,有戲班子、歌女、舞姬、雜耍人不一而足。
將至年節,各處已經開始張燈結彩,打掃清理的人連夜就安排好了,夜裏就開始收拾,內務府將往年不用的草皮也拿了出來,說是要推陳出新,弄出個景觀來搏皇帝一笑,還挺神秘的。
就因為此,蘇莞然看見了一路宮女太監捧著燈、燭、花、綢等來來往往,度其狀之盛大,相來非同一般。
旋即蘇莞然便聽到兩句唱詞,咿咿呀呀得也沒聽清,隻大略聽到“孤王”與“輕舟”之類,那婉轉而高揚的聲音趁著寒風,風嘯樂喧,莫名的淒涼。
她腳步一頓,努力想回憶這是什麼詞,可她自小識字倒罷,這些看戲消遣的玩意實在知道得不多,便問琴丫頭道:“這是什麼詞?”
琴丫頭想了想,搖頭,“我也不知道,王妃想知道嗎?”
“問問吧。”蘇莞然往裏走,拉住一個曲藝人問:“這位先生,敢問這禦花園裏唱的是什麼詞,恁地悲傷?”
曲藝人還當她是宮裏的娘娘貴人,忙行禮道:“回貴人,這是民間戲折,唱的是‘孤王乘舟如江漢,將王女在前,嫵嬌天人兮,也遙遙妙妙兮,也求不得兮,也追不及兮,累煞矣,不如嬌兒美婢’。”
原來是一折風情之詞,蘇莞然輕笑,拜過曲藝人,轉身繼續往禦花園走,就見那當中搭了個戲台,濃墨重彩的曲藝人眸中含淚,蘭花指一揮,長袖如煙紗般隨風而起,淒清苦楚皆在舉止言行中。
而看台上,早就喝得失態的皇帝拓跋陵拍著大腿,也跟著打節拍唱曲詞,蘇子默靜靜坐在身邊,手中拿著白玉酒瓶,有些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莞然見狀,趕緊往他那兒招手,蘇子默沒看見,高士卻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