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森他……”秦兆國還沒說完，就被秦慕晚打斷了。
“他在哪裏不管我的事，不管我今後是好了還是沒好，我跟他，再也沒瓜葛。”秦慕晚閉上眼睛，呼吸著空氣，她的命還真硬，這樣都沒死。
“囡囡，別這樣。”秦兆國歎了一口氣，“他真的知道錯了，爸看人不會看錯，他才三十不到，短短幾個月，頭上就多了不少白發，爸是過來人，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
“那是他自找的，爸，你別忘了，你女兒現在成這樣，都是他的功勞！”秦慕晚忍不住道，可心裏那淡淡地湧動的失望和痛苦，又是什麼呢？
“你比他先醒。”
“什麼意思。”秦慕晚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道。
“你的癌細胞從肝轉移到胃上去了，考慮到你的身體不能再等了，剖腹產和手術同時進行，胃切了一半，肝全部切除，需要肝髒移植，我跟你配型不成功，鬱森割了部分肝給你，他三年前接受了你的腎髒，還在排異反應期，醫生不提倡他捐肝給你，他卻一直堅持。”
秦慕晚睜大了眼睛，嘴唇不停地顫抖，聲音也開始沙啞，“他又……何必呢？”
“你再不醒，爸真的撐不住了，我和張阿姨兩邊跑，不是你這病危，就是他那出狀況，錢的事倒沒操心，鬱森進手術室之前，把他資金往來的銀行卡全部交在我這，他說要是……挺不過來，這筆錢，留給你治療，要是你也挺不住，就留給孩子。”
“他這人，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誰要他的肝髒了，誰要了！悶聲就去做了手術，他以為他是誰啊，他是救世主？”秦慕晚任由眼淚流下來。
“慕晚啊，你醒了，太好了！”張阿姨高興地走進來，見她滿麵淚痕，張阿姨歎氣道：“慕晚，這半個月，你爸告訴了我很多事，這幾年，你確實挺不容易的，一般人撐不住的。你既然這麼愛他，他也知道錯了，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
“錢財，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這輩子，隻要還活著，身邊總得有個人陪著，不然人生豈不是太無趣了？”張阿姨握住秦慕晚的手，“他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你們倆還有個孩子要照顧，不管怎麼樣，能活一個是一個……”
“哎，你看我這人，說話怎麼能不經大腦。”張阿姨掌了一下自己嘴，“不過旋先生找我做護工的時候，跟我說了很多注意事項，你吃什麼喝什麼你的生活習慣，他是如數家珍，他心裏，應該一直都有你吧。”
久久，秦慕晚都沒出聲，她狠狠地哭了個夠，把這三年來，一切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她每天照常吃飯，睡覺，作息正常地不能再正常，父親還天天拍孩子的視頻，給她看。
那皺巴巴的一團，卻已經比父親手機裏拍的第一張照片裏的樣子要長大了一些。
全身都紅紅的，半個月了，才睜開眼睛，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眉毛挺淡的，倒是有一頭烏黑的頭發，餓了的時候，哭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蘇醒了五天後，秦慕晚坐著輪椅，被張阿姨到了重症監護室外，隔著玻璃，她看著裏麵的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全身都插滿了管子，臉上還罩著呼吸機。
心就這樣疼痛不止，張阿姨也在抹淚，“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昏睡了這麼久，他們公司前前後後都來了一大波人來看望了，送了很多花，這陣子，你病房的花就是這麼來的，這麼多天幾乎都沒重樣。”
怪不得昏迷的時候，她做了一個草原上開滿鮮花的夢，那花香是真的。
“張阿姨，三年多前，我就是隔著玻璃門，這麼天天看著他的，那時候他也一直昏迷不醒，把我擔心壞了。”時隔三年，她說到往事的時候，已經很平靜。
但不難想象，像慕晚這樣善良的姑娘，那時候一定很害怕吧，所以她義無反顧地捐腎了。
可慕晚生病的時候，旋先生也想都沒想，不顧身體，把肝捐了出來。
張阿姨眼睛不禁有點濕潤，這兩個人，現在是共用一個肝髒，還有著同一個人的腎髒，他們倆這輩子，已經愛到這種程度，又怎麼可能分開呢？
“會醒的，一定會醒的，慕晚，我這陣子都沒沾一點葷腥，我每天求佛祖保佑呢，像旋先生這樣的好人，一定會醒的。”張阿姨擦淚道。
秦慕晚已經是死過的人了，麵對死亡，她早已沒有畏懼，現在的她，心理強大極了。
她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氣，食指在霧氣上輕輕地寫了幾個字。
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