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海裏隻有絕雲一劍刺向月蒼的那一幕,當他看見那一幕的時候,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而月茗初就在他麵前,親手染上師父的鮮血。幾天前的場景,一遍遍回蕩在腦海,樓月歌緊握雙拳,鋒利的指甲更狠狠的掐進了手心,鮮紅的血液順著掌縫的間隙流了下來,一點一點,滴落在他紫色的長袍上。
樓月歌此時的表情已經像個死人一般,銀色的長發狂亂的飄在耳邊,邪魅的臉龐此刻竟像來自地獄的修羅讓人不敢直視。巫術門其他弟子站在洞外,似乎聞見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味道,隱隱約約還聽到了幾聲抽泣……
月茗初撇下眾人,一人來到了綰月溪。她本以為她會看到淡藍的溪水如同絲綢,在一片紫竹林中緩緩流淌,淌向遠方。可是月茗初卻無法將眼前的情景與五年前的景象聯想在一起,此時的綰月溪早已消失不見,那一片紫竹林,如今也不見一棵紫竹。放眼望去,一片荒蕪。月茗初心似涼水般,沒有一絲溫度。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可是每走一步,心就如同被撕扯一般,痛苦不堪。
腳下甚至有開裂的痕跡,她的手撫上胸前,五年前她與他一起習武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樓月歌總是很認真的學習月茗初教他的一招一式,可是月茗初卻貪玩至極,一會教他,再過會便又跑去玩耍,當他吵吵嚷嚷的要她教他更厲害的武功時,月茗初卻一本正經的教起他來,她還記得樓月歌曾經很認真的對她說:“教我更厲害的武功,讓我來保護你。”
那時的她隻是笑笑,覺得他幼稚極了,認為他隻是山下的一個普通小孩,斷不知他學武天賦極高,不到一年,月茗初已經將自己所學全都教給他,而他也已融會貫通了。
可她真的從未想過,樓月歌竟然是月蒼的弟子,從未想過,彼此約定好的一切,會因為一場突入其來的滅頂之災,使兩人在五年以後變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月茗初的目光透過眼前的一切,不知看向了何處,往事曆曆在目,物非人也非。明明大仇已報,可是她卻像陷入了更深的牢籠之中,無法自拔。月茗初自然也知道,樓月歌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毀了她,毀了月吟樓,甚至毀了整個武林。
整個青玉山再無值得月茗初留戀的地方,她與絕雲將師父以及各個師兄弟的墳頭清理打掃幹淨之後,便準備回月吟樓去,畢竟有些事情也不能再耽擱了。
月茗初將君遙兒也葬在了青玉山頂,葬在了師父的旁邊。走的時候,月茗初看見花未央還直直的跪在君遙兒的墓前,而墓碑上的字,也是花未央一刀一刀慢慢刻出來的。
月茗初死死咬住嘴唇,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她知道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替那個笑容明媚一生的女子好好的活下去。
月茗初召集眾人,她要盡快回到月吟樓。花未央因為過度傷心,虛弱的身體本不能上路,但是在公子瑾的細心照料下,她的身體也勉強恢複了一些。所以月茗初也吩咐眾人準備開始往回趕,月茗初知道樓月歌也已經回了長安,而且如果她沒猜錯,樓月歌會在最短的時間裏讓整個武林臣服於他,他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毀了月吟樓。
想到這裏,月茗初立馬對身後的絕雲說:“咱們得立馬回去,樓月歌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嗯”絕雲點點頭,一想到樓月歌那天看他的眼神,他就已經知道,這次回去,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他看著月茗初孤單的背影,不免又心疼起來,他隻希望,月茗初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無憂無慮的活著。他希望她可以回到五年前,快樂而又單純,那時的她,叫人懷念。可是誰都知道,回不去了。
夙花鈴穴道早已衝開,可是當她趕到巫術門的時候,眾人都已散去,隻有地上的幾具屍體和一灘血跡證實了這日清晨這裏曾發生了一場惡戰。
夙花鈴雖不知道具體情況,可是也去後山看了看,看到山洞裏的墳墓時,她已經明白誰輸誰贏,而她也知道,月茗初報了大仇,而她,也可以安心的去執行自己的任務:盡快幫助夜洛奪得皇位。
可是她卻不知道,那個和她一直叫板的君遙兒已經長眠地下了。
長安 榆林樓
榆林樓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前來尋歡做樂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幾日前,夙花鈴突然不知蹤跡,來榆林樓的客人也少了許多,榆娘對此很是不滿。但夙花鈴為她賺的銀子也不在少數,本想攔著她不讓她離開幾日,又聽她說自己要歸鄉祭奠死去的親人,這才同意了。可是細細的想來,夙花鈴哪有什麼親人?她十五歲便在榆林樓長大,將她賣進來人販子也早說過,她父母自幼雙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