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弘三十七年的正月十六,京師各個坊巷內還充斥著年節的氣息。昨兒個正月十五雪打燈,到了今日,武安侯府的青色房簷和屋脊上的吻獸,還積著一層厚厚的雪。
府門前的雌雄石獅各係著大朵的紅綢,足以顯示出府內的熱鬧非凡,從牆院內探出的一枝白梅頑強的綻放著花蕊,散發著幽幽的香氣,似乎也融入了這冰天雪地之中,然而那一襲素衣半掩麵紗,駐足在雪中的姑娘,卻怎麼都顯得格格不入。
唐蓮姿望著喜氣洋洋的侯府,怎麼看都不像是辦喪事的樣子,可今日本該是她兄長七七四十九日的守七,卻沒有像樣的喪禮。
果真是物是人非麼?唐蓮姿衣袖下露出的青蔥玉指,因為被狠狠捏緊而骨節泛白,割肉之痛、燒燙之苦她片刻都不敢忘,不管是唐蓮瑩和二房的算計,還是繼母與賀鸞升的推波助瀾,但凡害過她的人,今生今世該償還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折了一枝兄長最鍾愛的白梅予以祭奠,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半年前武安侯唐秉維的外室病逝,其所生之女唐蓮子便隨在外征戰多年的唐秉維回京,幾日前唐蓮子從馬車上摔下來,竟摔了個芳魂歸去。
昨夜唐蓮姿醒來,就發覺自己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她的庶妹,唐蓮姿已經死在了那場漫天大火中,從此以後她是唐蓮子。
“世子吩咐備滿七日,可明兒個侯爺就要回府,聽說還會帶著五姑娘回來,萬一這些東西惹得侯爺不快,會不會以為咱們是故意給五姑娘難堪?”
“咱們做下人的,哪裏做的了主子的主,世子雖然病弱,可到底還是侯爺的唯一的嫡子,況且這些東西還是燒給四姑娘的,侯爺想來也不會怎樣……”
兩個青衣小廝,抱著裝滿香燭紙蠟的籃子,一邊說著一邊與唐蓮子擦身而過,往武安侯府的側門走。
世子?四姑娘?五姑娘?
這二人的話讓唐蓮子回不過神,他們口中病弱的世子是誰,兄長嗎?可兄長分明已經過世,又怎麼能吩咐下人做事?那些香燭紙蠟又是燒給誰的,已經死去的唐蓮姿?父親明明是帶她回京,又與五姑娘唐蓮瑩有什麼關係?
唐蓮子有些焦躁,昨夜醒來她隻聽今日是正月十六,便什麼都來不及想,匆匆帶著貼身丫鬟紫蘇雇車進了城,這會兒才想起,此時京中到底什麼形勢她都不清楚。
感覺到自己周身處處都透著古怪,唐蓮子一雙秀眉緊蹙著,她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唐蓮子突然想起,她死前聽唐蓮瑩說父親遭人陷害此役大敗,回京就會被新皇賜死。軍中不容女子,重生後到現在唐蓮子也還沒見父親一麵,如今府中這般古怪,是不是整座府邸被新皇控製了?那父親有沒有聽到風聲?
情急之下唐蓮子想到了那個蒙麵男子,那時她沒了舌頭,連話都講不了,一心想著隻要有一絲的希望,她都要救父親,可現在想來,她被活活燒死真的就能幫了他,救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