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顧星河,是位不世出的藝術家,據說作品幾乎都被眼前這位混血大叔收藏了,而且是私藏。就是藏家裏誰也不給看的那種。
嗯,都不用別人介紹,林心知她看得出對方是多麼偏執偏激的一個人。
星河老人生前留下遺囑,要林心知幫忙處理他留在國內的一處老房子,就是眼前的這一座。林心知奇怪他為什麼不把房子留給他的愛人?那位混血大叔拿出一封信,上麵有一段話:
“人生得一愛人,三兩知已,足已。若我去了,希望大家盡數將我忘記。你們還有未來的生活,原諒我不得不中途下車。人生數十載,得以江湖再見已無遺憾。望你好好的,再愛一個人,願你好好的,忘掉我這個人。小友心知是至情純善之人,我知她定會回國,她在那裏還有牽掛。那房子就托她賣了吧,不留給你了,那裏的時光對我來說,太寂寞,也免得徒留你一人觸景傷情。賣的錢,替我捐了。也算是最後一點心意。
另:我終究還是自私,想要你徹底屬於我一次。也不知這樣美好的日子,還有多久。醫生說我時日無多。罷了,還能再見你一麵。再抱你一次,甚至,能冠上你的姓,我的名,還有什麼可哀怨的。
我愛你,珍重!“
混血大叔臨走給了林心知一張名片,黑卡赤金字,花體的姓名和電話,再加一個族標一樣的徽記。
“林,今後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這是我的私人號碼。”
林心知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摩根。迪諾。她笑了笑,“謝謝,不過我想……”
“先別著急拒絕。林,對於你的過去,我碰巧知道一點。我想,你很快就要回國了吧?你愛的人,還在等你。”
林心知一聽,心裏忽然騰起一股怒火,她抬頭瞪向他,他卻全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會放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在他身邊嗎?”
林心知神情緩和下來。
“林,星河一生未被幾人善待過。我很感謝你對他的照顧,也相信他看人的眼光。我一生自問坦蕩,卻唯獨對不起他一人。請不要拒絕一個紳士的友誼和善意,你就當……是我的一份感情寄托吧。”
“我的餘生,都將慢慢等待死亡帶我到他的所在的彼岸。在此之前,我要把這個世界欠他的,一一討要回來。”
林心知呆呆地看著那隻有葉子光禿禿的石蒜,嗬,彼岸花,彼岸花,這世間的感情,真的有彼岸可尋嗎?
老人說的對,他臨終前曾經勸過林知:“孩子,人生苦短,不要總為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想不開。能愛就去愛吧。”
倘若,愛不得呢?
她愛的人,明明早就有心上人了啊。
他有了心上人,還來招惹我,讓我錯付真心,卻十年不忘……怎麼辦才好?
其實不該回來的,可她回來了;其實不該相見的,可她見了;其實不該再去第二次,不該心軟,不該去觸碰他的生活……她不該做的事,都做了。
她不該再心動的,可她管不了自己,怎麼辦?
林心知看了看這院子和屋裏的擺設,算了,不動了,當初她買下這房子,不就是為老人的心意嗎?那就別動了。什麼葡萄架,什麼海棠花,做做夢就好了,當真的話,會心痛的。
再說,老人未必放下一切上路的。否則,怎麼不找別人賣掉這房子?他怕是料定了林心知愛多管閑事又心軟。畢竟,沒有愛人的日子,他和她的寂寞,是一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