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知的表情又迅速暗淡了下來，“算了吧。也……也沒什麼好說的。”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現在還沒什麼錢。等我賺夠了錢，就把他們接到身邊來。”
顧唯一聽這話就樂了，“等你有了錢，他們大概都快忘了你的樣子了吧？”
“那沒關係，他們也不用記得我的樣子，他們隻要……隻要他們過得好就行，他們都不需要一定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林心知磕磕巴巴地把話說完，說著說著又想哭了，她不知道怎麼了，自從在腦子裏猛然看到那些畫麵，她是真的有點懵。
在她的認知裏，她可以接受自己不被父母待見，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是表兄妹，甚至可以接受自己並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可她，無法接受自己根本不是人類自然孕育的生命。
她不能接受自己隻是一個實驗體這個事實。
她不敢深想。
她會不會有孩子？如果是出於倫理風險的規避，她的基因裏很可能會設置生殖隔離這一項。
她該不該有孩子？如果她的基因裏沒有生殖隔離，那她是否可以接著孕育下一代……
我們都知道，自然界對物種基因的篩選是那麼漫長而聰慧，可是，當一個基因被強製改變甚至編輯的生命體出現，它……還能算做是人類嗎？
是人，還是。人造人？
林心知覺得自己腦殼都要裂了，她很想問問莫司晨，當他得知自己的身份時，他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接受的？如果不想接受，可不可以？
“心知，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你弟弟嗎？哪怕……哪怕就遠遠地看一眼？”顧唯看著也眼中的掙紮和痛苦，心也跟著疼了。他試圖說服她接受自己原有的社會關係：林心知，你的親人還是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朋友。不要讓你的生活從此變得複雜起來，你就做林心知就好，可不可以？
林心知抬頭看向顧唯，張了張嘴，最後終於輕聲說出口：“你……你能陪我去嗎？”
顧唯如釋重負地笑了，“我不陪你，誰陪你啊。”他笑著揉揉她的腦袋。
這時，身後忽然一個聲音說：“我們一起去吧。”
林心知一轉身，身後的同學們和李老師都笑盈盈地看著她，“林心知同學，我們很想陪你一起去看看你的奶奶和弟弟，謝謝他們。”
“對啊，林心知，聽說你來A中的選拔考試，還是你弟弟把自己拿去換的車票錢呢。”這位同學沒好意思說“你弟弟把自己賣了才給你換的車票”，撓撓後腦勺，笑了笑，“還有你奶奶，她不是把你養大的人嘛？”
“我們也想去謝謝他們。要不是他們，我們應該沒有機會認識你的。”
“對啊，陪你一起去看望一下好不好？告訴他們，你在A中不是一個人哦。”
“林心知，除了顧唯喜歡你，我們也喜歡你啊。啊，顧唯你可別誤會，同學間的喜歡，我們可是很純潔的……”
大家說著說著，都善意地笑了。
而林心知看著眼前一張張笑臉，卻不可抑製地哭了起來。